李止默一言难尽地望着手中的叶子。该下指了,该运功刻下第一招。

他是用刀的。

刀法讲究力道沉雄,走势刚猛,劈、砍、剁、削,讲究个痛快淋漓。

可他们这边要用剑招,至少长风武行和杜家定规矩时,说的是兵器技法。剑走轻灵,重意不重力,指尖那点内力要在叶面留下痕迹,得操控得极精细,多一分则叶破,少一分则痕浅。

李止默的刀法是在马背上练出来的。他小时候还不知道家里这么有钱,只会天天跟着二叔,直到十岁那年才被母亲接回去。

在二叔家时,他对着草人劈,对着木桩砍,对着北疆的风沙挥刀,他从没这样小心地对待过一片叶子。

旁边杜家那矮壮汉子嗤笑一声,声音不大,刚好能钻进他耳朵。

“不会就认输。”矮壮汉子说,“省得丢人。”

李止默的手抖得更厉害了,他猛地收手,叶子从掌心滑落,飘悠悠掉在地上。他转身,看向胡凝,嘴唇动了动。

“我……”李止默终于挤出声音,哑得厉害,“我用刀的,剑招……我不行,我会连累你们……”

他说到最后,声音里带了点哭腔,胡凝弯腰,拾起那片叶子。她用袖子轻轻拂去叶面上的灰尘,走到李止默面前,将叶子放回他掌心。

“谁规定叶子只能刻剑招?”她说。

李止默愣住。

“杜家用刀,刻的是刀招,长风武行用剑,刻的是剑招。”胡凝看着他手里的叶子,“你也是用刀的,那就刻刀招。”

“可……可这比的是……”

“比的是招式精妙,不是兵器种类。”胡凝打断他,“刀招就不能精妙了?”

胡凝伸手,握住他托叶的那只手,李止默的手还在抖,但被她这么一握,抖得轻了些。

“别想太多。”胡凝说,声音放柔了,“就想你平时练刀时,最顺手的那一招。起手式,或者第一式,不用管别人怎么看,不用管这是不是剑招,就刻你想刻的。”

她松开手,退开半步。

最顺手的那一招。

是了。北疆风大,他练刀时总爱逆风起手。刀身斜劈,借风势,加力道,一刀下去能斩断碗口粗的木桩。二叔说这招太直,太笨,少了变化,但他喜欢,喜欢那种一刀既出、不留余地的痛快。

他睁开眼,指尖落下,内力涌出,叶面猛地一凹,边缘的枯黄迅速向中心蔓延,内力太猛,叶子承受不住。

李止默一惊,连忙收力。但已经晚了,叶面中央出现一道深深的刻痕,痕边缘焦黑,叶肉几乎被灼穿,刻痕的形状倒是刚猛,一撇到底,像刀锋劈落的轨迹。

他刻完了,举起叶子,刻痕深重,甚至有些丑陋。周围有人低声议论,有人摇头,杜家那边传来毫不掩饰的嗤笑。

李止默脸涨得通红,想放下叶子,胡凝却伸手接了过去。

“很好。”她说,仔细看着那道刻痕,“起手刚猛,一往无前,这是刀客的本色。”

她将叶子递给曲高昂,曲高昂接过,看了一眼,眉毛挑起。

“确实够猛。”他说,嘴角扯了扯,“叶子都快给你戳穿了。”

他将叶子传给逢昭,逢昭托着叶子将叶子放在地上第一片的位置。

轮到曲高昂了。

他活动了一下手指,从地上另拣一片叶子。叶子比李止默那片稍小,叶缘破损,但不影响刻痕。

曲高昂没立刻下指,而是先看了看李止默刻的那道痕,又看了看杜家那边已经刻好的三片叶子——杜家三人刻的是一套连环刀法,攻守兼备,确实精妙。

“刀招啊……”曲高昂喃喃,指尖在叶面上虚划了两下。

然后他笑了,不是之前那种懒洋洋的笑,是别的,嘴角咧开,眼睛里闪着光,像猎人看见了有趣的猎物。

他没刻具体的招式,而是一种“势”——刀锋将出未出的那一瞬,蓄力待发,含而不露。

刻完,他举起叶子,任何人看了,都能感觉到那股凝而不发的刀意。

“这算什么招式?”杜家那精瘦男子皱眉。

“你管我算什么。”曲高昂将叶子丢给逢昭,“反正比你们那套花里胡哨的强。”

逢昭接过叶子,看了一眼,放在李止默那片叶子旁边。两片叶子并排,一片刻痕深重笨拙,一片刻痕轻灵含蓄,风格迥异,摆在一起瞧上去还有一些滑稽。

第三片叶子轮到胡凝。

她深吸一口气,从地上拣起一片完整的叶子。叶子很大,叶脉粗壮,应该能承受更多内力。

她托着叶子,指尖悬在叶面上,却迟迟没有落下。

紧张,尤其是在逢昭面前。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她手上,忽地就想起几年前江州城外,逢昭出剑时的样子。

可她现在做不到从容。

她该刻什么?剑招千变万化,哪一招适合刻在这片叶子上?哪一招能配得上李止默的刚猛、曲高昂的含蓄?哪一招……能不负逢昭那句“量力而行”?

“量力而行。”

胡凝转头,看见逢昭站在她旁边一步远的地方。

“招式本无高下,”逢昭继续说,“合适便可。”

胡凝愣住。

合适……什么是合适?

胡凝想起自己练剑时最常练的那一招——不是最精妙的,不是最凌厉的,是最顺手的那一招。爹说她这招练得最好,跟招式高不高明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因为这招她使起来最好。

她闭上眼,指尖落下,最基础的剑招,任何学剑三个月的人都会使。

刻完,她睁开眼,将叶子递给逢昭,手心微微出汗。

逢昭接过叶子,看了看,放在前两片叶子旁边。三片叶子并排:刚猛的起手,含蓄的蓄势,流畅的基础招,摆在一起,依然不伦不类,杂乱无章。

现在,最后一片叶子,逢昭的。

所有人都看着他。

杜家那边已经刻完一套完整的刀法,攻守有序,连环相扣。而逢昭这边,前三招风格迥异,毫无关联,摆在一起像随便凑数的。

逢昭弯腰,从地上拣起最后一片叶子。

然后他指尖落下,它们不再杂乱。

任何人看着这四片叶子,都能看出一种递进:从李止默勇猛刚强的出刀,到曲高昂凝而不发的蓄势,到胡凝自然巧妙的运招,再到逢昭那一道圆融一切的归元。

杜家那边安静了。精瘦男子盯着那四片叶子,脸色从疑惑到惊讶,再到阴沉。他看懂了。不仅看懂,他还看出了别的东西——这四招,只到第四招就停了。

一套完整的功法,至少该有七八招,甚至十招以上,才能形成闭环,可逢昭只刻了四招,就收手了。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对方觉得,四招就够了。四招,足以胜过他们杜家三人苦思冥想刻出的那套连环刀法。

轻视。

赤裸裸的轻视!

精瘦男子手指收紧,他身后,杜老三和高个子也反应过来,眼神交换,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怒火和杀意。

这三个人——不,四个人,包括那个用刀的傻小子,不能留。今日当众让杜家难堪,若是让他们活着离开芙蓉城,杜家在这地界的威信必会受损。

必须杀,全部杀光,杀鸡儆猴,让长风武行和周围那些蠢蠢欲动的杂碎看看,反抗杜家是什么下场。

精瘦男子心里盘算着,等会比试,派杜老三上。杜老三刀法不是最强,但最阴,袖里藏针、脚下使绊的功夫一流。若能当场格杀那个用剑的丫头最好,杀不了也要重创,剩下三个,等他们离开庙会,找个僻静处……

他抬起手,示意杜家那边安静。

“四招就四招。”精瘦男子开口,声音冷硬,“那就按规矩,双方各出一人,用这四招比试,谁输谁赢,场上见真章。”

他看向逢昭:“你们谁上?”

“你去。”

胡凝猛地抬头,眼睛睁大。她?让她去?用这四招——这她才第一次见,甚至还没练过的四招,去和杜家的人比试?

“我……”

“胡小姐刻了第三招。”逢昭说,“该你去。”

胡凝的心脏狂跳起来,一种滚烫的东西从胸腔涌上来,冲得她耳膜嗡嗡作响。逢昭让她去,逢昭觉得她可以。逢昭……认可她!!!!!

她深吸一口气,走上前。

杜家那边派出的是杜老三。矮壮汉子咧嘴一笑,露出黄黑的牙齿,他抽出刀,刀身宽厚,刃口闪着寒光。

“丫头,”杜老三说,“现在认输还来得及。”

胡凝不屑挑眉,拔剑。

两人站定,中间隔着三丈距离。围观人群自动退开,圈出一片空地,长风武行那饼子脸汉子扬声:“规矩简单,只能用方才刻在叶上的四招,超出范围,或使阴招,判负。”

“开始!”

杜老三没有直接进攻,而是侧身,刀横在胸前,摆出一个守势。正是他们刻在叶上的第一招——守中带攻,蓄力待发。

胡凝看着他的架势,脑海中迅速闪过地上那片叶子的刻痕。

这四招,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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