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倏忽而过,北疆却急报传来,北匈铁骑南下,边关告急。
金銮殿上,皇帝眉头紧锁,再次问询:“众爱卿?北疆危殆,有谁能挂帅啊?”
阶下老臣们面面相觑,窃窃私语。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尚书颤巍巍出列:“陛下,宫老将军勇冠三军,威震北匈,实乃不二人选,奈何…奈何年事已高,臣等实不忍心再让老将军奔波受苦啊!”另一位武将模样的勋贵接口:“正是,北匈凶悍,非寻常将领可敌。若…若宫老将军能于后方运筹,择一猛将为先锋,或可一试…”声音却越说越小,底气不足。殿内一时被沉重与犹豫的气氛笼罩。
就在这片沉寂中,她——谢明澜,主动请缨。
她本意只求为副将,辅佐她自幼视为楷模的宫牧疆老将军,却不想皇帝目光如炬,竟直接点她挂帅。
她没有时间震惊或推辞,甚至来不及点选自己的部将,直接继承了宫牧疆的旧部。出征那日,天色阴沉,她没有回头与任何人道别,包括那位与公主。
初次挂帅,重任在肩,她心中并无十足把握,唯有背水一战的决绝。
她甚至无暇在意,后方押运粮草的重任,落在了那位以文采而非武略闻名的宫家公子,宫允谦身上。
大军开拔,浩荡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巨大的“谢”字张扬而醒目。
她骑在马上,未曾抬头看一眼那面代表她的旗帜,依旧是一身刺眼的白衣,如同奔赴另一场盛大的杀戮。
北匈探子回报,只道南朝景派来个穿孝服的小白脸,军中甚至响起嗤笑。北匈人什么凶神恶煞没见过?当年护国将军宫牧疆年少时那般悍勇,也未能让他们胆寒。
前线与后方,最初并非只有紧张,反而流淌着一段短暂而珍贵的和谐。
谢明澜治军极严,麾下将士勇猛善战,但并非不近人情。
宫允谦虽不擅武事,却心思缜密,待人温和,将后勤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
每当粮草辎重安全送达前线,两边的兵士总会短暂地聚在一起。前线的老兵会拍着后勤新兵的肩膀,分享一些或许经过夸张的战场见闻;后勤的伙夫则会偷偷塞给前线兄弟一些额外的干粮或是一壶浊酒。
宫允谦押送着一批充足的粮草与过冬的棉衣,抵达了谢明澜所在的前线大营。那时的营寨,尚未被连日的血战磨去所有的生气。
谢家军的将士们起初对这位从京城来的、温文尔雅的宫家公子颇不以为意,甚至暗地里有些瞧不上——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能管好后勤已是万幸,岂会真正体恤他们这些刀头舔血的丘八?
然而,宫允谦很快便用他的方式赢得了他们的好感。
他并非只是坐在帐中调度指挥。他会亲自走到卸货的兵士中间,不顾华服染尘,帮着搭手搬运一些较轻的物资。
当看到有士兵手上生了冻疮,开裂流血,他会立刻吩咐随行的医官取来药膏,甚至亲自为其涂抹。
“宫大人,使不得!”那士兵吓得想缩回手。
“无妨,”宫允谦温和地笑笑,动作轻柔,“天寒地冻,诸位将士戍边辛苦,这点小事是我该做的。”
分发粮草时,他坚持要求公平公正,绝不允许克扣。
夜晚,他还会带着几个识字的文书,去到一些营帐中,为那些想念家乡却不会写字的兵卒代写家书。
“宫大人,俺想跟俺娘说,俺在这挺好,吃得饱,穿得暖,让她别惦记……”一个憨厚的汉子挠着头,不好意思地说。
宫允谦便耐心地听着,然后将那些朴素的话语,化作纸上温暖安好的文字。灯光下,他垂眸书写的侧脸显得格外柔和,帐外是北疆的寒风呼啸,帐内却因他的存在而流动着一种难得的宁静与温情。
他甚至会与围坐在一起的兵士们闲聊几句京城的风物,说说他们家乡的收成。
他那份真诚的关切,没有丝毫贵族子弟的骄矜,渐渐消融了彼此的隔阂。不少老兵私下感叹:“宫老将军虎父无犬子啊!虽是文人,但这份仁心,像他爹!”
那段时间,前线与后勤的关系异常融洽。常有谢家军的兵痞子勾着后勤押运兵的脖子,笑嘻嘻地讨要家乡带来的辣酱或私藏的好酒,称兄道弟,一片和睦。宫允谦的身影,成了这片冰冷战场上的一抹暖色。
宫允谦的清雅温和与谢明澜的冷冽悍勇形成了奇妙的互补,一个保障有力,一个进攻如雷,配合竟一时无间。
然而,这脆弱的和谐,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劫难彻底粉碎。
那日,宫允谦押送一批至关重要的粮草前往前线,途中遭遇了大股极其凶悍的流匪埋伏。这些匪徒显然非普通乌合之众,组织严密,出手狠辣。
护卫队拼死抵抗,却仍力不能支。
宫允谦虽不擅武艺,却死死护在粮车之前,声嘶力竭地高喊:“护住粮草!快!求援!救粮啊!”他甚至试图拔出佩剑阻拦匪徒,却被轻易地击落马下,重重摔在地上。混乱中,粮草被尽数劫掠焚烧,冲天的火光映照着他绝望而苍白的面孔。
所幸,公主派出的贴身暗卫在关键时刻护住了他性命,但他本人却因惊吓、重伤以及极度的自责,昏死过去,最终仅他一人被暗卫拼死送回。
消息传至前线,恰逢军中存粮将尽。
断粮的恐慌和对未来的恐惧,瞬间吞噬了之前所有的情谊。营地里骂声四起,与之前的欢声笑语形成了可悲又激烈的对比。
“他娘的那个宫家公子哥儿到底行不行?!读书读傻了吗?”
“老子操了,之前看起来人模人样,关键时刻屁用没有!真是废物!”
“我们的命都要被他害死了!他宫家是不是没人了,派这么个绣花枕头来!”
“亏老子之前还觉得他是个好官!呸!”
谢明澜坐在主帅帐中,听着外面越来越难听、越来越汹涌的咒骂,眼神一寸寸冷了下去,仿佛覆上了一层寒霜。
她猛地起身,掀帐而出。
帐外瞬间鸦雀无声。所有士兵都敬畏甚至恐惧地看着他们一身煞气的主帅。
她冰冷的目光如实质般扫过方才骂得最凶的几个人,声音不大,却像淬了冰的刀子,扎进每个人心里:
“宫大人,也是你们能骂的?”
“你们是什么身份?朝廷几品的官?胆子倒是不小,敢如此辱骂朝廷命官,宫老将军的儿子?”
她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令人胆寒的弧度,目光更厉:“是不是平日私下里,也敢这般议论本帅?”
众人噤若寒蝉,冷汗涔涔,齐齐跪地请罪,方才的愤怒被更大的恐惧所取代。
后方,宫府内。
宫允谦高烧不退,口中仍不断呓语,尽是惊恐与自责:“粮……救粮……拦住他们……是我的错……我对不起将士们……”他清瘦的脸上满是病态的潮红,即使在梦中,也因未能护住粮草而备受煎熬,泪水和汗水浸湿了枕巾。
宫牧疆看着病榻上几乎被摧垮的儿子,这位久经沙场、见惯生死的老将眼中充满了痛惜、愤怒与无比坚定的光芒。他当即下令:“备甲!我要亲自押送下一批粮草前往北疆!”
消息传出,朝野震动。
立刻有门生故旧、同僚好友前来劝阻:“老将军,万万不可!您年事已高,北疆路途遥远,匪患丛生,怎能再亲身犯险?”
“老宫,朝廷还需您坐镇中枢啊!”
“允谦已如此,您若再有闪失,宫家怎么办?陛下也不会同意的!”
宫牧疆站在厅中,身形虽不如年轻时挺拔,却依旧如松柏般苍劲。
他目光扫过众人,声音沉痛却如金石般坚定,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我儿无能,失却粮草,愧对前线将士,这是他之过,亦是我教子无方之过!前线将士们正在浴血奋战,他们饿着肚子,如何握得紧刀枪,如何保我疆土?!我宫家世代忠烈,岂能因一人之伤、一家之安,而负国负民?我意已决,不必再劝!纵是马革裹尸,我也要把粮草一粒不少地送到谢元帅手中!”
这番话很快传遍京城,闻者无不动容。百姓们皆知宫老将军威名与忠义,如今为子补过、为国纾难,不惜以年老之身再赴沙场,更是感佩万分。
自发聚集的百姓围在宫府外和运粮车队必经之路上,纷纷挎着篮子,捧着家中存粮、干粮、腊肉,甚至还有赶制的冬衣。
“宫老将军,保重啊!”
“将军,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给将士们带上吧!”
“老天爷保佑老将军平安归来!”
“宫家满门忠烈,老天开眼啊!”
场面感人至深,许多百姓一边赠送物资,一边擦拭眼泪。宫牧疆看着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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