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守府的小院落本就偏僻安静,林鸣海下了严令,闲杂人等不准造访此地,现下暮色四合,盛大喧闹的团圆宴戛然而止,入夜的凉风吹得繁茂的梧桐沙沙作响,上百人的精锐纷纷拔出利剑,严阵以待,看守着这小小的一间屋子。

祝无恙怒意横生,冷着脸紧紧盯着下令之人。

他们只有五人,其中还有一个尚在病痛中的幼儿。

他眉锋冰冷道:“你以为我杀不出去?”

这点人手若是放在战场上,还不够他放在眼里,只消得一炷香的时间,这里便会尸横遍野,但身后是他心爱的姑娘,刀剑无眼,他担心慌乱之中会伤害到她,以及她舍命护着的幼儿。

云归与长风得了他的示意,一左一右来到她身旁。

苏怀黎轻声道:“我不走。”

她只想问一句:“林叔,何至于此?”

虽然只相处了不到几日,但她心里清楚,面前这个正值壮年,孔武有力的太守,是真心对待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他神色激动地看着她,眼中的真情骗不了人。

林鸣海兀自坐在圈椅上,举手投足之间还保留着当年武将的风范,但还是叹了口气:“我老了,老了就得认命,祝将军,老夫斗胆再唤你一声阿越,我记得你年幼时祝山将军便是这样喊着你乳名,我认你一声林叔,就不会伤害你,你们只需在这呆上一晚,明日可照常出去。”

“而他,”林鸣海阴恻恻地盯着苏怀黎护在身后之人,“你们休想救得了他!”

李修虚弱地侧躺在榻上,饮了几口温水,似乎缓解了腹中尖锐的疼痛,眉眼间稍稍舒缓了些,但面色依旧极度苍白。

“林叔,他只是个孩子,你当真要置他于死地吗?”

苏怀黎的声声质问打动不了林鸣海,反而触及到了他的逆鳞,孩子,是他这辈子抚平不了的伤痛,这偌大的太守府,见不到一个孩童的身影。

孩子刚逝世那年,妻子体弱,无数个深陷病痛折磨的百姓还需要他拯救,饶是他再悲痛,也得打起精神,可是,瘟疫一过,妻子的身体就直转急下,没撑过那年冬月,便撒手人寰。

他一个人守着两个冰冷沉重的棺椁,守着死寂的太守府,过了一夜又一夜。

他红着双目吼道:“我儿死的时候也只是个孩子!”

凭什么,他的儿子已经死了,幼小的尸体转眼就化为灰烬,而皇帝的孩子就能享受太子的待遇,手一招,就有一群人蜂拥而上地护着他。

他十分看重的后辈,他最敬爱的王爷的血脉,因为这个小孩的生死对他拔剑相向。

“我的孩子,死于那年时疫,从发病到死亡不过短短三日,我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朝廷赈灾的银子和粮草被层层克扣,我上报的奏折却杳无音讯。”

想起他的孩子,林鸣海的脸庞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年,原本矍铄的双目忽而变得灰白。

“林叔……”

苏怀黎神色复杂,她没有立场劝一位父亲轻易放下沉痛的过往,所有劝说的话语都哽咽在了喉间。

察觉到她的悸动,祝无恙面色不似刚才那般冷峻,微微俯身,温声安抚了她几句。

“林叔,我明白你的伤痛,我亦是失去双亲之人。”

祝无恙放下了手中的剑,踱步走到林鸣海跟前:“圣文皇帝,坏事做尽,残害手足,构陷忠良,但李修他,抛开一个徒有虚名的太子之位,他一无所有。”

“他的母妃,因宫中的勾心斗角死于非命,皇帝忌惮贺家的势力,不敢对他亲近,只能将他冷落在宫殿之中,皇后将他当做自己稳固后位的工具,勉强养在膝下但从不施舍半分母爱。”

“林叔,能否看在他也是可怜人的份上,留他一条命。”

月圆中秋之夜,圆盘大的月亮悬挂于苍穹,清辉冷照,足以洗净着世间所有的罪恶,银光透过窗牖铺入室内,将屋内的景象分割成两半。

一半在明,一半在暗。

林鸣海手指微动,神情倏地有些动容,但很快又多了一丝狠厉:“不,他必须死,只要他死了,一切都结束了!”

从他得知信王尚且留有一脉之时,就已经开始计划,这么好的机会摆在眼前,怎么能因一时心软误了大事?

而苏怀黎却道:“他不能死,也不会死。”

“胡说!府上的大夫早就被我提前支走,这小院也已经被我的人团团围住,现在若是没有我的帮助,你们怎么可能救得了他!”

苏怀黎微微侧身,月光入室,所有人都能清楚地看到李修如今的状态。

林鸣海猛地起身:“不,这不可能!”

就在他们争吵的过程中,床榻之人渐渐恢复的生机,根本不是她所说的命在旦夕。

“他的确吃了你命人特意给他送的糕点,不过因为事先服了解药,并无大碍。”

“你,你们……”林鸣海瞪大双眼,极度不可置信,“你们早就知道了?”

担心林鸣海情绪激动做出出格的举动,祝无恙重新回到苏怀黎身边,以防御的姿态对着他:“你派人跟踪我们那日,就已经知道了。”

在客栈发现有人跟踪之时,长风并未打草惊蛇,而是一路尾随其到太守府,那时候,祝无恙便知道,林鸣海对太子的行踪过分关切。

京城中,太子失踪一事来得蹊跷,极有可能是有心之人趁乱带走了太子,恰逢此时信王通敌案得以平反,这些线索恰好指向一人。

既然被发现了,二人也不准备藏着掖着,而是大方带人上府,林鸣海态度过于殷切,不得不让人设防。

中秋盛宴,林鸣海破天荒地邀请了一众宾客来府,人一多便容易乱,苏怀黎提前让李修服下解药,只要安全过了今晚便可放松警惕,偏偏林鸣海这就在今夜动了手。

苏怀黎心底有愧:“林叔,若不是你一开始瞒着我们,我们也不会出此下策……”

良久,林鸣海摆摆手,冷笑了一声:“罢了,事已至此,我无话可说,你们要护便护着吧,我犯不着和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孩再计较。”

他转身朝屋外走去,原本健壮挺拔的身姿,竟显得有些佝偻。

一直躲在苏怀黎身后的李修此刻终于睁开眼,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地扯了扯她的衣袖:“姐姐……”

她收回思绪,关切地低头看着他。

小孩声音嗫嚅,满含无措和惊慌:“姐姐,我听了你的话,装作生病的样子,是不是就能活下来了?”

他虽然小,但该识的字,该读的书,阁老和太傅都教过他,他听得懂刚刚那人说的话,也许自己不该苟活于世,但他如今好不容易感受到了人间的一丝温暖,他舍不得。

苏怀黎心下酸软,五味杂陈:“放心,有姐姐在。”

一夜慌乱,好在小院落的刀光剑影未曾让外人知晓,林鸣海处理完事情之后,便收拾好情绪,彬彬有礼将比宾客安排送回各自的府上。

李修受了惊吓,晚上也没继续呆在小院中,而是和祝无恙一起住进了别院,苏怀黎在自己的屋内,一夜无眠,直至天亮。

*

“苏小姐,太守今日抱病不见客,您请回吧。”管事地将苏怀黎拦下,劝她回去。

“我有一个重要的物件需要交给太守,麻烦通报一声,事关我爹爹。”

苏怀黎一夜辗转反侧,有些话刺在心头,难以消磨,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和林鸣海见一面。

管事是林鸣海的心腹,太守心里想着什么,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位苏小姐,在太守心中的份量极重,昨日他们明明有机会将太子除之而后快,但因为苏小姐的求情,太守终究还是软了心肠。

管事叹了一声:“随小的进来吧。”

昨天的气还未彻底消除,林鸣海心中尚且郁结,见着苏怀黎也没有好脸色。

“若是要给李修求情,就不必再来见我了,不日将军便会领军去历都,你让他把李修带走,人呆在我府上,我可不能保证他的安危。”

苏怀黎心态尚且从容,她顶着压力来见他,只为了一件事,她从怀中拿出一块纯白无暇的玉石,通体光滑的玉身,上面刻着一个“念”字。

“这个玉佩,自打我出生后,就一直贴身戴着,爹爹说这个玉佩是他从战场上带回来了,此物贵重,必要时可保我一命,林叔,你可熟悉?”

林鸣海浑浊的双目突然迸发出光芒,他接过玉佩,放在手里轻轻地摩挲:“快!快把我放在书房暗阁的那个紫檀木取过来。”

他神色异常激动,管事的不敢懈怠,急忙从书房取出一个漆金紫檀木盒。

紫檀木名贵,用木盒盛放的物件更是无价。

打开木盒之后,苏怀黎看见里头端方着一块玉佩,成色竟然与自己的如出一辙:“这两个玉佩原是一体的?”

林鸣海颤着手,将两块玉佩并在一块,神奇般的,两块玉佩当真严丝合缝地合二为一,浑然一体。

“这块玉佩是王爷当年赏赐给我的,西州苦战,我与同袍战友立了大功,王爷寻来两块绝世罕见的玉石赐予我俩,一块白玉,一块红玉,此后两块玉石皆一分为二,王爷难得开金口请我二人许他一个承诺,日后若有人拿着这块玉石来求我,我必竭尽全力,拼死相护。”

“郡主,我在此地等了快十五年,我深知王爷话中暗含玄机,凭着这一个念头,老夫派人找了你整整十五年。”

苏怀黎接过那块属于她的玉佩,微凉的玉石攥在手中竟隐隐有些发烫。

在嘴边的话,饶了一圈又吞回去,她无法说出口,她今日来,是想用这个玉石换李修一条命。

历都凶险难以预料,祝无恙能带着她,却不能带着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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