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茵侧过头看了一眼,接连下了半个月的雪已经停了,今日难得是个晴天,金色的阳光落在灿白的雪景上,四处都亮堂堂的,就连庭中枯木也显得精神起来。

所有的建筑都被积雪给模糊了轮廓,就连围墙也融在落雪的白里。

天地之间,唯独那深红色的军旗在空中高悬,迎风而展,随风而舞,发出呼呼的声响,伴着骏马的嘶鸣,盔甲碰撞的清鸣,由远及近,掀起一片沸腾的欢迎声。

墙外越是热闹,墙内的苏府越是寂静,侍女们跟在苏茵身后,小心觑着苏茵的反应,眼神碰撞,挤眉弄眼推出一个人来,朝苏茵开口道:“小姐,这融雪的日子最是寒冷,站久了仔细着凉,还是快些进到屋子里去吧,前头的贵客还等着呢。”

苏茵“嗯”了一声,收回目光,神色如常,走过长廊,穿过垂花门,瞧见一个高挺的男子站在前厅,背对着自己,负手而立,正仰头看着墙外的军旗,颇为专注。

侍女们悄然退下了,隐到门廊后,躲在屋檐下,悄悄看着苏茵和那郎君,随时准备把情况上报。

苏茵站在原地,一时半会没有出声,也没有上前,目光停留在面前人的背影上,罕见地有些发愣,回过神来又在心里叹气。

也不知道她父母花了多大的功夫,竟给她找了一个与燕游背影有八分相似的人,身高八尺,宽肩窄腰,明明高大挺拔,偏偏一身宽袍大袖,威严中透着些潇洒风流来,文人的风骨和武将的挺拔,尽融于一人身上。

或许察觉到了苏茵的目光,那人缓慢回过头来,阳光白雪照亮了他周正的眉眼,苏茵呼吸一窒,恍惚间看到昔日燕游的影子。

只是曾经的亲王世子燕游眉眼桀骜,面前的这人眉眼之中尽是一派正气,一双如墨黑眸里闪着再清正不过的亮光,有如明镜高悬,照出人心底里的龌龊来,令人心生惭愧。

苏茵一时之间竟有些不敢直视。

她扭开头,正想为自己父母的盘算朝面前这个郎君道歉,他率先开了口,朝苏茵深深一拜,“想必姑娘便是鼎鼎大名的惊春妙笔?在下柳不言。”

声如洪钟,中气十足。

惊春是苏茵从前给自己取的笔名,当时的文人墨客总喜欢写一个风雅落款,稍微好听一些的都占了,苏饮雪就占了照雪拂雪这两个,苏茵就起了个惊春的名字,谁曾想一举成名。

从前有多风光得意,如今时过境迁就有多尴尬,颇有一种长大了听人叫自己中二时期起的外号的尴尬。

苏茵本来因为相亲而产生的那点别扭荡然无存,只想把惊春妙笔这几个字赶紧掀过去,连忙也回了个礼,情不自禁把声音提高了,同等正气十足地回道:“你叫我苏茵便好,幸会。”

柳不言抬起头来,严肃地摇了摇头,“你是元平十三年的女官,在官职上,是我前辈。按山下学堂的资历来算,你是吴大儒的关门弟子,是我师叔。无论如何,我都是你的晚辈,不该直呼其名。”

苏茵看了看面前身高八尺的男人,一时有些说不出话。

长得倒是精神,怎么脑子一根筋。

果然,一开口,就不像燕游了。

从前的燕游才不讲这些什么资历辈分,当初她女扮男装拜入男子学堂,误打误撞当了燕游这个混世魔王的私塾先生,他照样“欺师灭祖”,“以下犯上”,最多也就是纠结了一下她当时的男子身份,也就犹豫了三天,燕游就掀开了她的床帷,一本正经地和她说他可以龙阳,但不能当下面的那个。

后来知道苏茵是女子,燕游更是无法无天,至于她身上还存着和苏饮雪的婚约,他也压根没在意过,好几次苏饮雪在场,燕游也敢和她眉目传情,胆大包天。

而这位柳不言顶着和燕游六分相似的五官,脸上就写着两个字:规矩。

而且这俩字还得是端正楷书,一笔都不能连着,方方正正。

苏茵只得微笑,“那你叫我苏娘子好了,论起年龄,我还比你小些,倘若你叫我师叔或者前辈,实在折煞我。”

柳不言笑了笑,从善如流,没再反对,“今日大雪初融,不知苏娘子想去哪里游玩?万古书坊如何?今日正是掌柜的进新书的日子,久闻惊春妙笔之名,还请赐教。”

苏茵心里一沉,有一种相亲出去玩结果是去考试的感觉,好处是一点也不暧昧,但就是怪怪的。

她看着柳不言眼中求知若渴的亮光,竟一时无法拒绝。

罢了罢了,读书人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苏茵在他殷切的目光中点了点头,和他一起朝外走着,门廊后看着的丫鬟们早已行动起来,把车夫叫起来,又去拿了披风和脚踏子,齐齐在府门出候着,为苏茵和柳不言出门做了万全准备。

苏茵和柳不言走得很慢,一直说个不停,倒也不是投机,纯粹只是柳不言太喜欢做学问了,但他实在脑子转不过弯来,有些迂腐,抓着一些字眼问个不停,苏茵倒也想用通俗易懂的新奇比喻给他讲清楚,但刚刚说出口,柳不言又浓又粗的眉头登时拧起来,活脱脱见了鬼的样子,满口都是“荒唐!”“圣人之语怎可与此等粗鄙之物相提并论”。

对于男女情爱,他更是不屑一顾,满口尽是“大丈夫不平天下何以成家。”

苏茵眉头一跳,不禁问了一句他如今在何处高就。

柳不言把袖子一甩,不卑不亢,“此等家国飘摇之际,我辈读书人自当投笔从戎,保家卫国,立不世之功。”

苏茵看了看他一双明显是文人的手,没有经过军营捶打的腿,心里有了个大概。

所谓文人墨客,往往家中富饶的人,才能卖弄风雅,吟诗作对,在温饱中挣扎的人压根没时间附庸风雅。

如今北方夷狄虎视眈眈,南方胡戎屡犯边境,等闲人家的青壮汉子早已充军,此等有心报国而没去军营的,基本都是家中派人打点过,拜托了不知多少人断了他的从军路,只求留他一条命。

柳不言,苏茵在心中细细思索了一番长安城中姓柳的富庶之家,看着柳不言,问他,“你家中可有一个姊妹唤做柳絮?”

柳不言惊讶地看了苏茵一眼,答道:“我正是听家姐提起才知苏娘子归家,前来拜会。”

苏茵讪讪一笑,更加不怎么想直视柳不言这张脸。

按照伦理来讲,柳不言算是燕游的堂兄,她和柳不言之间还有一段小孽缘。

皇家子嗣众多,燕游父亲兄弟不知凡几,不怎么受宠的几乎和平民没什么两样,空有一个皇室宗亲的身份,放不下身段做些贩夫走卒的生意,活生生饿死的大有人在,也没什么人去查,毕竟皇家亲缘单薄,圣上也不想养着一大批没感情的远方兄弟姐妹,以免不知道什么时候养出一匹狼来。

苏茵当时用二两银子跟在街边卖花的柳絮买了一个落魄宗亲的身份,就是靠着这个混入了男子学堂。

现在想想,或许她当时借的身份或许就是柳不言。

当时燕游上来一句“堂兄”,差点没把苏茵吓死。

苏茵又看了一眼柳不言身上的金线云纹长袍以及腰间玉钩,想起柳絮和怡亲王饿到吃不起饭的样子,不由得感慨一句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自从燕游失踪之后,悠亲王一蹶不振,燕游的外家忠国公一夜白头,后面更是年老战死沙场,燕游的两位兄长也伤心过度,一位在寻他过程中落下残疾,一位性格大变日日自责,尽显颓态。

当初吃不起饭的怡亲王一家倒是大富大贵了。

当真是风水轮流转。

万古书坊在东市,每月月初都会进一批新书,每每开门,不多时便会售罄,能不能买到中意的书全凭手速,或者高价买二手转让。

因为见过太多次书坊开门的盛况,苏茵和柳不言做马车到书坊三百米处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www.nmxs8.cc】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