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宴一鼓作气说完这些话之后,灰溜溜地出了书房,哪敢去看身后之人线条僵硬、紧绷得发青的脸。

直至走进内屋,关上门后才微微舒了口气,转身便见一着绛红色束腰、形容明媚的女子朝他扑来,心尖冷不丁颤了一颤。

人一进屋,季棠便欢欢喜喜地冲上前来,目若点漆,满含希冀地看着他:“怎么样?他是何反应,有没有大发雷霆?!”

吴宴垂眸打量近在咫尺的少女,毫不夸张地说,她几乎是贴面而来,只要稍稍再低些头,便能轻而易举贴上她的唇。

但他忍住了。

同样是在军营里摸爬滚打,他很早便知,季棠身上半点没有士兵的汗馊酸臭味,相反,她极为注意个人卫生问题,每日都要沐浴,一块皂角只够她用半个月的时长。

目下二人离得近,她吐纳之间皆是清冽芳香,好似不仅是普通的皂角香,他不由得被攫取住心神,愣怔了一瞬,滚了滚喉结。

季棠察觉到他神游天外的状态,不满地皱了皱鼻子,抬手一掐他的右上臂:“说话呀!好歹给我点反应!”

手臂上倏忽传来一阵痛痒之意,吴宴微微敛了心神,目光落在她还未离去的指尖,骤然间想到什么,往后退了半步,眉头微蹙:“你怎可随意进出男子的寝屋,莫非对其他人也是如此?”

莫名其妙的指责令季棠心火蹭蹭往外冒,但她毕竟有求于人,也不好发作,只能忿忿道:“你又不是其他人,当然比不了。”

吴宴身躯微僵,随即唇角勾勒出极浅的弧度,遂越过她径直走向屋内的矮几上,兀自坐下。

“我按照你的要求,一字不落地都说给他听了,如你所愿,他发了好大一通火,直接让我滚了出来。”

现在想想,吴宴后脊背处还隐约有冷汗浸透的凉意,若非是迫于某人的“淫威”之下,他才不会闲着没事干插手他人的感情事,不过见她烦闷的心情一扫而空,又突然觉得这件事干得值。

季棠连连抚掌:“实乃大快人心!就应该让他知道,我阿妹何等尊贵,三心二意的男子怎能配得上她!”

她颇为豪爽地拍了拍吴宴的肩膀,夸他这事干得不错,夜已深,她也不宜久留,转身要走时,却被他喊下。

“季棠,明日我要回营清点兵马,不日便要上出征向东,直取京都。”

季棠轻快的步伐骤然停下,神色微僵,心里“咚咚”地打起了鼓:“明日?为何如此着急,是他给你下的命令吗?”

她只知道祝无恙召他进书房谈话,却不知商谈的是打战一事,转眼便是新年,偏偏要在年关时攻打京城,任谁也想不到。

他起身走到她跟前,二人不过一臂之遥。

“战事催急,刻不容缓,不过祝将军松了口,只说年前清点兵将,年后再行出发。”

他敛眸认真地看她:“离开前,你……你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

此去一别可能就是数月,世事无常,他也不知能不能完好无损地回来,若胜,他便能完成多年以来的夙愿,若败,他只想着不留遗憾结束着二十多年的光阴。

过往数年,他孑然一身,无牵无挂,而现在,眼看建功立业的机会就在前头,他心里却有了羁绊,着实放心不下一人。

季棠骤然心乱如麻,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须臾后,她抬眸看他:“我和你一起去!”

吴宴蓦地怔忡僵硬,皮下的血管根根暴起,血液如滚烫的岩浆在身体里肆意冲刷,额角的青筋隐隐浮动,脉搏如擂鼓发出震荡的频率,待身体的热浪平息褪去,他竟奇迹般地冷静下来。

哪怕他多么想让她陪伴在自己身边,但理智告诉他,此法不可。

事实上,他亦是这样理性告诉她:“不行,我此去只带八千兵马,营中尚余一万兵马,你需要留下督促他们训练。”

她情绪却是激动昂扬:“营中并非只有我一个副帅,为何独独要我留下?!难不成,因我是女子之身,就不配出战?!”

“季棠!你冷静一点!八千兵马根本攻不下京都,将军安排我入京,是要我做卧底蛰伏在贺绍身边,此去境遇凶险,谁也无法保证能一举得胜,我不想让你冒险!”

他盯着她一片惨白的脸庞,喉间发出震颤:“你明白吗?”

半晌后,她僵硬到发凉的身躯终于有了一丝反应,嘴角扯出怪异的微笑:“我明白,说到底还是怕我无能坏了你们的大计,既然你们已经做了决定,我又何必添乱?留下便是了。”

她转身决然地走了出去,他再伸手却只触到浮动的空气,望着门外红衣残影,心脏泛起剧烈的疼痛。

*

得知出征的消息后,季棠彻夜难眠,五更天便顶了个巨大的黑眼圈敲响隔壁的房门,苏怀黎睡得正沉,忽而被吵醒,又见季棠如“索魂女鬼”的扮相,夜半阴风呼呼袭来,后背直发凉。

她忙将人邀入屋上榻,从红木衣橱中取出一套厚实的棉衾,把人裹上回暖,刚被吓了一遭,她浓浓的睡意也消了大半,二人躺在暖和的被窝中,聊起了少女的心事。

三言两语苏怀黎就摸清了始末,对于吴宴挂帅出征这事她并不意外,前有苏怀景江枫入京为卧底,紧接着第二步计划,便是吴宴领兵假意归降,可她分明记得此计划安排在卯月,目下正月尚未到来,祝无恙就急急安排他点兵清将,是何用意?

这几日她演戏演得入迷,干脆不见祝无恙,让外人看去好像两人关系真因丁楚容的插足破裂了一般,看来她避而不见的举动,让某人有些着急难耐了,是时候寻个时间偷偷见他一面,打探清楚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季棠还沉湎在悲伤的情绪中,苏怀黎软声细语地安慰了几句,半炷香之后,侧身就传来绵长的呼吸声,人被她哄睡着了,她笑了笑,拉过自己的被衾盖上,遂进入梦乡。

翌日,晴光大好,苏怀黎拉着季棠起身去膳厅用早膳,却听闻祝无恙与吴宴一道去了军营,霜月起得早,天光未亮的时候就碰见二人打马离去,匆匆打了个照面,并未来得及问清缘由。

季棠睡了一觉之后脑子清醒了许多,一改昨日萎靡的面貌,又恢复嘻嘻哈哈的模样。

苏怀黎双手支颐若有所思,本想着今日偷偷去东厢房见他一面,谁知这人竟不辞而别,莫非是在躲着她?

西厢房中,青莲兀自敲响一处的房门,得了首肯之后方才推门而入。

丁楚容正在妆奁前对镜梳妆施粉,抽空斜眼乜了一眼来人:“何事?”

她本有意拉拢青莲,但见这丫鬟几次三番不领情,唯苏怀黎马首是瞻,心中就抛却了这个念头,对青莲的态度就如同往日在丁府对下人一样,没什么好脸色。

青莲施施然走到她跟前,福身道:“回丁小姐,将军让我来西厢房贴身侍候您。”

丁楚容执着眉黛的手微微一顿,半晌后才反应过来:“是将军让你来的?他可有说是为何?”

一提及祝无恙,丁楚容娇靥上忽而起了两朵云霞。

原来他早就暗中关注她许久,知她素来娇贵,便贴心送上丫鬟侍候她,听说这府上,就连苏怀黎都没有近身侍候的丫鬟,有了他的吩咐,丫鬟对她的称呼,都从“姑娘”改为了“小姐”。

青莲恭顺道:“将军同吴都尉去了军营,三五天之内回不了府,特意交代奴婢,冬日风刀如刃、邪寒肆虐,丁小姐又身娇体弱,怕府上对您照顾不周,不留神又染了风寒,是以让奴婢来伺候您。”

丁楚容听后,心底如食了蜜糖那般甜滋滋,双颊潮红更甚。

待平复下来后,明眸闪过浅浅精光,漫不经意问道:“临近年关,不是说军营里的士兵都放了假,怎的又去军营,莫非有战事要起?”

“奴婢不知,”青莲惶惶然地摇了摇头,“不过……奴婢今早在膳厅听主子们谈话,说将军鲜少亲自练兵,恐怕是有大事发生。”

屋内氛围倏忽凝重沉滞,丁楚容敛起眼尾细微的笑意,随手将眉黛扔入钿盒中。

“吩咐下去备上马车,我今日要出趟门,正旦将至,这府上的衣裳棉服大多陈旧,也是时候该采买些新衣裳了。”

青莲喏了声,徐徐退出去,轻声带上木门。

丁楚容顺着支起的窗户往外探了探,见人没了影子,才放心关上窗牖,起身行至案桌前,研墨提起毫笔,在澄心堂纸上落下几笔簪花小楷,随后装入信封,火漆封口,塞入广袖中。

马车停在府邸门口,正是那日从县衙送丁楚容回府的那驾马车。

丁楚容在车夫的搀扶上躬身进了车内,放下黛青帷帐,车厢左右的窗户严实拉上,钻不进一丝寒风,但她却发觉脊背冰凉,心脏咚咚作响,手心紧紧攥着,须臾后起了潮湿。

她要去的地方,是城中的一家成衣坊,名为云仙阁。

下车后,青莲正要搀扶她进去,却听她道:“我试衣服的时候向来不喜有人在身边,你且在这候着吧。”

青莲应是。

年节将至,云仙阁门庭若市,客人多至摩肩接踵,贫苦人家一年到头也就盼着买件得体的衣裳舒服过年,一眨眼的功夫,丁楚容便消失在了人海中。

她挤开人群,从云仙阁的后门出来,直奔街巷后一个破败的小屋,摇摇欲坠的木门被嘎吱关上,她背着门,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才得以平复紧张的心跳。

大汉见消失几日的丁楚容忽而现身,咧嘴笑道:“小姐,有消息了?”

丁楚容冷静半刻后,掏出火漆封口的信笺塞给他:“告诉王爷,祝无恙起兵在即,营中不少于两万精兵良将,不容小觑。”

这大汉,便是那日在粥棚闹事之人,而闹事者的“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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