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楚容恬静大方的面容上倏忽闪过一阵错愕,遂迅速反应过来,季棠口中的“丫鬟”竟指的是她,面上立时青一阵白一阵,多年来修的教养险些荡然无存,直叫人想要破口大骂。

她入府这些日子为了塑造自己温柔识大体的形象,甘愿与吃同仆,穿同婢,做低了姿态,只求将军能对她多几分怜惜,今日所着也是青莲那丫鬟从市集上采买的朴素衣裳,里内搭的细棉布料交领中衣,下裙是缀素色夹棉马面裙,外罩藕荷色缎面袄。

凭良心说,这府上对下人算是极阔绰的,但也远远够不上钟鸣鼎食的丁家嫡女的待遇,这袄子细棉只得御寒,布料却粗涩,磨得她皮肉和细腕生疼,这也就罢了,偏偏来了一个不长眼的,将她当做丫鬟!

苏怀黎觉察到丁楚容的不悦,开口解释道:“丁姑娘莫见怪,这位是我阿姐季棠,她素日住在军营,不识得府上的新客人,这才闹出了误会,是我之过,未能与她解释。”

季棠还在云雾之中,苏怀黎温声细语地为她介绍了一遍丁楚容的身份,又说清楚她住在府上的缘由,语气淡淡的,非有吹捧亦或是贬低之意,季棠很快为自己的唐突向她致歉,丁楚容听罢,脸色这才彻底好转,敛起眉心最后一丝不耐。

她为保体面,挤出一丝笑:“苏小姐误会我了,府上多了几位漂亮的姊妹,我开心还来不及,又怎会责怪?”

言语间,她不动神色地打量起姊妹俩,暗暗咂舌二人相似之处,叫人看去莫说二人是嫡亲姊妹,心中千回百转,自忖道,这苏怀黎自幼被苏氏收养,哪来的长相这般酷似的阿姐?

不过这乱世何等稀奇事没有,她不过一时起疑,很快便散了去。

“恕我不能在此与二位多作陪,你们也看到了,将军刚喝下这碗药,这药苦涩难以入喉,我此番忘记备上蜜饯,正准备去厨房取呢,日后再寻机会与姊妹们作谈。”

她忽略了季棠疑惑复杂的目光,径直看向苏怀黎那张恬淡的脸,这张脸不施粉黛,云鬓素颜,月貌天成,她极力从这张脸上找寻嫉妒、恼怒亦或是一丝蹙眉的痕迹,然,并未能如她所愿。

可她分明从青莲那处探听到,面前这人与将军情投意合,鹣鲽情深,她占了她的位子,她竟丝毫不在意?

丁楚容自讨无趣,咬了咬银牙便径直从二人身边施然走过。

苏怀黎纹丝不动,但弄清前因后果的季棠却是坐不住了,待那袅袅身影消失在回廊处,她发出不可思议的尖锐鸣叫:“不是,她凭什么?!”

季棠双眸燃起熊熊怒火,胸膛起伏不止,被那恬不知耻的人气出了好歹:“黎妹妹,你听见她刚刚说什么了吗?她竟然随意进出将军的书房,还要给他取蜜饯!”

若只听这番话,倒不会让人生出旁的旖旎心思,毕竟送药之事是丫鬟的本分,这也是她为何误会的原因,但此人满脸含羞弄娇,生怕别人不知道她与将军特殊的关系,这就过分了!

季棠拉起苏怀黎的手,怒气冲冲地往书房走,大有兴师问罪的架势:“你这才离开几天,他就这么耐不住寂寞,旁人巴巴地贴上去,他也能允了?!他今日要是不给你一个交代,我立刻带你回军营,这府上不待也罢!从此之后,你们桥归桥路归路,你是我唯一的妹妹,往后日子由我护着你,这等狗男人,趁早有多远滚多远!”

苏怀黎被劈头盖脸一番话砸得愣了神,她从未见过季棠这般大发雷霆,心脏猛地突突直跳,季棠胸中怒意正盛,手下力道不免重了几分,她冷不丁被扯个趔趄,才反应过来,忙阻止道:“阿姐,你听我一言。”

她缓缓道:“丁姑娘受将军收留之恩,这番行径也在情理之中。”

季棠冷哼一声:“这我当然知道,但她用心不轨,恐非报恩这般简单,怕不是早就生了以身相许的心思!”

乱世中,对一个流落逃亡的女子而言,祝无恙的出现便如同盖世英雄从天而降,他本就是首屈一指的峥嵘大将,女子会为之动心,也属于人之常情,但她恼丁楚容破坏二人的情意,更恼祝无恙胸中无分寸,不趁早断了他人的心思,还容许这般红颜的存在。

苏怀黎见季棠这般为她愤愤不平,竟然还说出要护她一辈子这类的话,胸腔如同塞了软软乎乎的棉花,感激之情,无以言表。

她安抚她道:“我知道我接下来所言恐不如你意,但这的确是我的真心话,我与阿越自幼相识,他性子守正不阿,为人怀瑾握瑜,单凭这多年的情谊,我信他,再者说,我与他一同闯过龙潭虎穴,九死一生,风风雨雨都这样过来了,若他因美人献媚就动了旁的心思,就只当是老天开眼,使得我看清他的真面目,这也是一桩好事。”

季棠躁动的心渐渐被安抚下来,但心中那点别扭依旧挥之不去:“黎妹妹,此事说到底是你与他的私事,你若当真这样想,我亦不好插手,日后你要是真受了委屈,只管来找阿姐,阿姐定会为你出这口恶气!”

苏怀黎温声应好,牵着她离开了这地。

晚间府上备了珍馐美馔的筵席犒劳众人,席间暗流涌动,每个人都怀着不同的心思。

季棠虽答应苏怀黎不再生闷气,但她是个藏不住话的性子,转头就添油加醋地告诉霜月,霜月已经从青莲那知道丁楚容这号人物,再有季棠绘声绘色描述书房前的那一幕,心中大惑不解,如迷雾嶂嶂。

她跟了祝无恙这么多年,将军如此为人,她能不知?这些年随着他军功大涨,威名显赫,不是没有谄媚讨好之人献上美人,不过皆数被他赶了出去,那些美人个个持有倾城之姿,就算是身上不着寸缕,他亦不会施舍一眼,更何况丁楚容这般低端拙劣的逢迎。

她信将军和小姐情比金坚、不可撼动,且丁楚容的由来,她比旁人更了解几分内情,此女与刘家有婚约,军营关押的那位犯人,按照辈分应是丁女的准公公,苏怀黎前往军营单独提审刘忠良,她能肯定其中定与这丁女有关,她没有表现出同仇敌忾的愤怒,只劝季棠相信小姐的眼光。

季棠又趁着收拾屋子的空隙,与吴宴多番抱怨,骂这天下男人喜新厌旧,不值得托付,吴宴罕见地没有与她争执,他知祝无恙此事做得不地道,除了为自己证明“我可没有喜新厌旧”,其他时候都一声不吭地受着无端波及的怨气。

一场筵席下来,没有朋友之间久违的寒暄,更无觥筹交错的尽兴开怀。

季棠拉着苏怀黎坐在女席,和祝无恙隔着十万八千里,她有意无意地敲打,说席间诸位都是尚未婚配的公子小姐,合该注意些男女大防,否则让人传出去,伤了好名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们不知礼数,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都忘了。

正要入男席的丁楚容,听完这话身体蓦地一僵,如芒在背,便灰溜溜地去了女席,下头的人见状也纷纷分席而食,这顿饭吃得众人心有戚戚,祝无恙囫囵吃了两口,冷着脸回了东厢房,从始至终,他与苏怀黎都未能说上一句话。

膳后,苏怀黎也回了西厢房,她屋子里没有侍候的下人,兀自沐浴后着中衣上了榻,刚放下帷幔,门口便响起叩门声,见青莲一脸郁闷地踱步进来,她微微心惊:“怎么了?”

青莲这几日因丁楚容入府,苏怀黎无故离开,愁得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好不容易盼着人回来,结果小姐和将军也不似从前那般和睦,她更是心乱如麻,辗转反侧,决定还是要走这一遭。

“小姐,奴婢思来想去,有些事情,还是要与您说清楚。”

自那日丁楚容醒后,哭闹着要见将军,她就觉得不对劲,她深知下人身份有限,不敢妄自插手主子们的事,不料第二日,丁楚容寻了机会,自作主张端着东厢房的药膳去寻将军,在里头一呆就是半个时辰,甚至还寻她打听两位主子的关系。

她有意提醒丁女,便把二人的情意说得天上有地下无,好让人知难而退,谁知此人往后更是变本加厉,不仅是药膳,就连将军日常的膳食她也要寻机会送去,好在她暗中窥伺,见人吃了闭门羹,这才稍稍放下心。

不仅如此,就连苏怀黎全权交付她的施粥一事,丁女也要横插一脚,把活揽了过去,俨然一副主子的姿态,领粥的百姓知道她是那日昏倒的姑娘,如今摇身一变成了府上的主人,暗暗揣测她的身份,将其来历传得神乎其神。

今日青莲在外施粥,便听有人故意大声嚷嚷,问她与将军的关系,丁女不承认也不澄清,只是淡淡地笑着,任由他人起哄。

青莲深知三人成虎,便鼓足勇气,大声回怼:“将军与苏小姐郎才女貌、情深义重,你们如此造谣,若是落入小姐的耳中,岂不是让她寒了心,辜负她对你们的恩情?!”

吵嚷喧闹的人群霎时偃旗息鼓,丁楚容的脸上也出现一丝皲裂,在背人处,恨恨地乜了她一眼,不巧恰好被青莲抬眸撞见,才得以悻悻收回。

“小姐,奴婢知道不该暗自揣度主子们的心思,让人知道是要被拔去舌根的,但即便如此奴婢还是要说,这丁女心比天高,居心不良,您需得多加防范才是。”

在青莲心里,早就把苏怀黎当做自己的主子,虽然小姐再三强调她是府上请来的义工,无需以奴婢自称,但她从未敢失了礼数,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莽撞。

苏怀黎叹了声,眉宇间浮现一丝淡淡的倦色:“你先起来说。”

她将人扶到床榻边坐下,认真地看着她:“青莲,若我将你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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