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萤又回到了烛国皇宫。

准确地说,是那个给予她记忆的年迈女鬼,来自于皇宫。

沉香暗暗流动,没过人的脚背。宫婢们在雕梁画栋的建筑里穿梭,嘴角噙着笑,脚步轻快。

姜萤跟随着女鬼,掀开鹅黄色纱帐的一角,望向殿宇的案台——

木简堆满了黄花梨木桌,只剩中间留出个战壕坑似的凹陷。在这一堆沉甸甸的牍奏旁边,坐着一个小胖墩。

看上去绝对不超过一岁的小胖子眼睛像葡萄似地圆溜溜,睫毛长得像动画片里的小公主,往两边翘得像是要飞起来。

他拿着个拨浪鼓,藕节儿似的手往前扒拉着,阿巴阿巴地要抱抱。

只可惜他的母亲拿着朱砂笔在木简上写写画画,根本没看到他渴望的软指头。

看见这么小又这么软的孟延祈,姜萤新奇得围着他转了好几圈。原来他小时候那么可爱,和后来那个满身伤疤的冷硬魔尊,一点也不像。

“气煞朕也!”

就在姜萤贼心大起,试图戳一戳孟延祈的迷你酒窝的时候,伏于案首的女子“嘭!”地一捶桌子,抬起张闭月羞花的脸——气歪了的版本。

“刘余这个老匹夫,仗着朕边关无人可用,一张口就找朕要一千五百万石的粮草!”

女子骂骂咧咧:“十万将士一月消耗七十万石粮,一年给他九百万石已经是朕帮他算了运输损耗又减了他就地屯田的部分,就这样,他还敢狮子大开口多要六百万石!”

秋娥陛下说着,血气上涌,如珠如宝的脸颊上红了白,白了红:“剩下这些粮,最后到底进了谁的口袋!”

若不是耀国步步紧逼,她何至于如此被动,任命一个如此贪婪的将领!

姜萤眨眨眼睛,忍不住歪了重点——

美人果然是美人啊,就连生气都那么漂亮。

秋娥陛下身边的小胖墩儿也眨眨眼睛,不明白母亲为什么生气,撇了撇嘴——

“呀,差点把你忘了。”

秋娥陛下低头,才看见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儿子。

她三下五除二撸起繁复的宫装袖子,露出白玉似的手臂,甚是霸气地一拐,把儿子箍在手上。这个姿势着实算不上舒适,小胖墩儿被她抱得七拐八扭。

她不抱还好,一抱,年画娃娃似的小豆丁儿难受得憋红了脸,憋了半天,嘴巴一张,就要哭出声来——

“臭小子,不许哭啊。”

秋娥陛下把脑袋贴在儿子脑门上,两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就这么假装怒怒地彼此望着,谁也不让谁。

“……”

“……”

“哇!”

这一番角力自然是小奶娃败下阵来,豆丁闭上眼睛发了狠,忘了情,狠狠哭,用力哭。

“嘘……嘘……”

“乖啊,别哭,别哭……”

这一哭,秋娥陛下忙不迭地开始哄小孩,她心虚地压低嗓音,仿佛是怕儿子的哭声引来什么了不得的大妖怪。

“陛下……”

在幔帐后面站了一会儿的中年婢女叹息似地走出来,“婢子才出去多久,您怎么又把小殿下惹哭了?”

“他自己哭的。”秋娥陛下理不直气也壮:“他就是爱哭得很。”

“呜啊!”

听见母亲如此污蔑,小胖墩儿不干了,嘴巴一张,就是魔音贯耳。

“哦,哦,不哭啊。咱们殿下是最厉害的,不和你娘亲一般见识。”

王妪从秋娥陛下手上接过小殿下,边拍背边哄。王妪是秋娥陛下的乳母,亲厚程度根本不必说,也只有这样的关系,才敢调侃天子和她的儿子。

秋娥陛下也顺着王妪的话哄道:“我们祈儿是顶顶厉害的男子汉,以后帮娘亲揍那个气人的刘余,娘亲封你当将军!”

小豆丁儿听完,渐渐止住了哭声。

他手里的拨浪鼓被他举得高高的,发出“咚咚”的律动,明明清脆,听起来,却如同战鼓声。

一声一声,声势浩大。

催人战,也催人老。

孟延祈出生的时候,王妪不过四十岁出头,还担不起“妪”字的年岁。但她在宫里的年岁太长,顺着她的记忆不过片刻,姜萤就见到了十几岁的孟延祈。

那是一个带着冷风的黄昏。

金乌西坠,残阳往地平线下一退再退,黑暗往前逼近着,一点点蚕食那明黄色的宫殿。

“母亲,让我去驻守焚川吧。”

秋娥陛下的书房里,孟延祈咚地一声跪到地上。

刚刚变了声的青春期男生说话像鸭子似地,沙哑得有点让人想要发笑。可他的话让所有人都笑不出来:“刘余年纪越大越是贪生怕死,再让他守焚川,耀国下一次就不会再退回河对岸了。”

寂静,大殿上是死一般的寂静。

姜萤从王妪的视角往皇座之上望去,看见秋娥陛下的脊背被孟延祈的话砸得一点点倾颓。

时光总是偏爱美人,十四年的时光没在秋娥陛下脸上和眼角留下多少皱纹。但不同于从前偶尔还会冒出的小女儿姿态,她坐在高高的宝座上,目光比从前更厚重,炯然。

她是如此地风华正茂,威仪天下。

但细细地看,就能看见她冠冕之下暗暗生的白发。

或许因为这是王妪的记忆,看着秋娥陛下,姜萤竟然生出些难以描述的情绪。

既是骄傲,又担忧,甚至是……疼惜。

“祈儿,唉……

“你还小,有些事你不懂。”

秋娥陛下扶了扶额头,闭上眼,“这事以后再说吧。”

“娘,我马上就十五岁了,我不是小孩子!”

孟延祈情绪激动起来,“您可知,焚川连年败仗,朝内流言四起,说……说……”

他踌躇着,喉咙里像塞了石头。

“说什么?”

秋娥陛下笑起来,“说我一个女子称皇,倒行逆施,为上天所不喜?”

她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一样:“祈儿,娘早就告诉过你,那些人不过是只敢躲在背地里乱吠的野犬,若真有胆量和手段,为娘或许早已身首异处,一条草席丢到了乱葬岗。可娘还在这儿,那就是他们无能!”

“无能之人,不配谈天意。”

秋娥陛下的话掷地有声,她的目光倏然转变,犹如愤怒的母虎,目光如炬,环视周遭的豺狼猎狗。

孟延祈听着秋娥陛下的话,双手紧紧攒了起来:“既然母亲不怕,孩儿也不怕。”

他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重重道:“孩儿不孝,就此拜别娘亲。”

孟延祈磕头的声音在寝殿里简直响得触目惊心,叩首之后,他站起身,朝王妪也鞠了一躬:“阿妪保重。”

说罢,头也不回地往殿外走去。

“你!你站住!”

秋娥陛下气急了:“你是一点也不把为娘放在眼里了吗?!”

见孟延祈头也不回,秋娥陛下脱口而出:“祈儿,你可知,你面对的敌人不止是耀国,还有神?!”

孟延祈闻言,脚步一顿。

他回身看向秋娥陛下,电光火石之间,几乎就想通了一切:“娘,这就是你日夜忧心的原因吗?”

夜已深,书房里随侍的只有王妪,秋娥陛下也没有再摈退左右,只道:“几百年前,耀国与烛国曾联姻。耀国的公主远道而来,带来的除了宝物与安宁之外,还有一条秘辛。”

她皓齿轻启,像是叹息:“穹天上神……似乎是耀国皇室宗亲之中的一凡人飞升。他曾向耀国君主许诺,要让所有人族的土地都属于耀国。”

“可是神不能明目张胆地把所有国家都送给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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