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光近日总是做梦。

梦境里,还很奇怪。

是……祁云。

有时,还梦见祁云吻过她额头。

那轻盈的犹如一片羽毛的,拂过她的额发,温情脉脉。

但是他分明不该如此温情脉脉。

他永远会欺骗自己。

醒来后,空无一人的屋。

摇光正嘲笑着自己的多情,却忽闻屋外敲门声。

“今日我自己打水吧,不用进来了。”她有些烦闷,不想见人。

门外静默片刻,却仍然没有离开的脚步声。

摇光坐直了身子。

早春的阳光,透着纸窗照进来。

门外鸟语花香。

“是我。”那一声闷闷的,却无比熟悉。

摇光在听到那声音后,心头烦闷转瞬化为怒火:“任你是谁,也别呆在这儿!”

“那文即墨就能在这里了吗?”那声音不似先前明亮,有些哑然。

摇光:“不错,文即墨就能在这儿,行不行?能走了吗?!”

她极气,浑身躁地难以平静,喊完这一句话后她有一瞬间的迟疑,但很快又恢复了冷漠。

窗外,又静了片刻。

忽然,摇光听到,极为隐约的抽气声、深呼吸的鼻音。

她满心讶异,下了床,开了门。

祁云满头黑发尽散,面容憔悴如纸,眼下有些发青,但莫名像他先前快要赴死时的枯瘦。

他黑色瞳仁里映着摇光冷漠的神情,瞳仁下方是一汪水,在摇光一出门便聚到不能再聚,顺着如玉面庞流下。

他双眉蹙起,神情悲伤,抿着唇想要收敛哭意,却愈发委屈、泪珠一串串如琉璃般往下掉。

他泪眼婆娑:“不要这样对我,摇光。”

他跌跌撞撞一步上前,摇光没躲,莫名不忍拒绝他。

或许,是因为他现在之憔悴,像极了那时的遗憾。

他继续一步上前,紧紧环抱住了摇光。

在这春风里,紧紧环住他日思夜想的太阳。

他才知道,那一切的一切都不重要,唯一重要的只有摇光,只有她的一颦一笑。

“摇光,别不要我好不好。”

摇光感受着他的紧拥,心头一动。

她清楚地知道,现在只要自己一答应,一切都会完美至极,她会收获一个知冷知热、颇有权势的枕边人,自己适逢扩张市场的时候,正是缺人手的时候。

说她不动摇是不可能的。

但,她偏偏宁愿自己多辛苦一些,也不希望自己被反复欺骗。

她分明给了祁云太多次机会,但是每一次,他都没有选择主动坦白。

这一次,她退让了,那以后呢?

她是上京第一富商的掌上明珠,生来便是万众瞩目,从小便被当做家业传人培养。

她能吃苦,哪怕是断胳膊少腿也无所谓,可她偏偏不能接受被人反复欺骗。

他是对自己没自信,还是对摇光太没自信?

“祁云。”她轻声道。

“春天都来了,你走了已经很久了。我早就习惯了没有你了。”

“没有你,我也过得很好。”

祁云双瞳骤缩,他慌乱地愈发紧紧环住摇光,却根本暖不了她一句句冰冷至极的刀子。

他颤抖:“不是的,你听我说……”

摇光叹了一口气,将他的环抱无情推开,对上他破碎至极的目光。

她一字一句道:“别再纠缠了,我累了。”

我累了。

如果是误解、是愤恨,他还能补救。但唯独一句我累了,让他满心希冀全部被击碎。

他忽然无地自容起来。

那些裴昭教给他的,他一个都想不起来,只知道,他最爱的人,要抛弃他了。

祁云慌张地拉住摇光的手:“不要……再给我一次机会……”

祁云满眼皆是祈求,泪水一滴滴落下,落到摇光手背,又凉又痛,他慌不择言:

“摇光,我爱你。我早就爱上你了,但是我一直太自卑,不敢去说,摇光,求你原谅我,我不该不该……”

“那些幻境里都是真的,在我没死的时候我就爱上你了,对不起骗了你,我是真的害怕染指你,我觉得我不配,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求你,求你,求你……”

他跪在地上,本就清瘦的身体愈发摇摇欲坠。

摇光也想哭。

但是她不能。

赌徒是不可能戒赌的,那么骗子会不再骗人吗?

就饶了我这回吧,那下次是不是还是要重复这句话?

她心匪石,也许祁云在幻境后亲口将一切都全盘托出,她会接受他的道歉。

可偏偏是一个最不相关之人,轻松扯破了他拙劣的谎言。

她简直不敢想,若不是晏不染心下起意,自己要被瞒多久。

她无法忍受自己被当成一个笼子里的金丝雀戏耍,爱她就应该堂堂正正站在她身旁。

但是她的心也太痛,以至于泪水忍不住从她的眼眶中掉了一滴。

她迅速擦掉那滴泪,深吸一口气:“没用的,你走吧,我们绝无可能。”

祁云眼神空落落的,看着她的手狠狠将自己的双手甩开,毅然决然而去。

莺啼花香,春光极好,可这一切都不属于他。

--

摇光来到斗金斋,还未用早饭,又显得有些失魂落魄。

没想到,文即墨早已穿着道袍,坐在福源坊里与她打招呼了。

他走上前来,从一旁的食盒里取出一碟荷花酥,笑吟吟递给她:“半刻中前刚买的,尝尝么?”

荷花酥,她飞升前就最爱的糕点,他竟然还记得。

忽然,摇光觉得,是不是自己不该拒绝文即墨。

她们二人终归是有婚约的。

就如,他记得自己的许多细节,点点滴滴,知道自己的家庭,是指腹为婚的缘分。

以前,她砍去二人红线,是因为她飞升了,以为和他再也没有缘分了。

现如今,他仍然反复不愿放弃,又早已飞升。

自己,是不是该履行当年的婚约?

这只是摇光近乎侥幸的想法,另一个藏在冰川下的想法,让她不敢深思。

她想,是不是结了婚,就能忘了祁云了。

就再也不用理会这段剪不断、理还乱的孽缘了。

那荷花酥粉嫩可爱,咬下去酥皮可口。

傍晚,她路过几个铺子时,瞧着那大红的囍字剪纸与大红灯笼,停下立了片刻。

一想到结婚,她便浑身起鸡皮疙瘩。

但……若是对方是祁云,自己好像就会高兴多了。

虽然祁云很穷,而且好像也没那么厉害。

*

翌日,她推出门去,竟看见匆匆忙忙的祁云,在院内扫撒不停,甫一见她出来,他便停了动作。

摇光静静看了他良久,他也回看了许久。

摇光心头划过一丝不耐,很快走向庙里。

却见他飞速换上一身道袍,跟上来。

他一露面,引得雲灵庙众香客皆是十分讶异。

“祁道长?好久不见了啊。”

“祁道长,在下不信旁人的解字,唯信您的,还请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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