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说小默顿,他去俱乐部,一般都呆在图书室,遇到相熟的朋友便聊几句,否则就埋头工作——他不单爱好,简直可以说痴迷于园艺学,打算将大不列颠岛所有可人工栽培的花卉整理成书。
奥丽芙曾见他请教范德梅尔郁金香的种类,范德梅尔毫不客气地回答:“我知道它们是花,有不同的颜色。至于别的,那是女人们关心的事。”
这话还是当着伊迪丝面说的,但伊迪丝一点儿没有生气,因为她恰恰对摆弄花草毫无兴趣,而更喜欢男人们喜欢的、诸如马球、打猎等激烈、激动人心的活动。小默顿当时没露丝毫羞愧的表情,而是颇有尊严地起身走开了,甚至没理会伊迪丝。他对园艺是真爱。
二月二十四日晚,小默顿和以往一样,要了一杯白兰地,边喝边读书,有账单为证;他总是十点半离开俱乐部回家睡觉,侍者不记得有哪个夜晚与别个不同。如果他是凶手,要么他会分身术,要么另有人在他指使下实施犯罪。
但奥丽芙认为,若凶手是四人之一,他杀害父亲,应该没有经过细细谋划。他一见到父亲,为某个原因,立即起了杀心,而不是再等几日——假如当天夜里父亲就给库珀先生写信呢,凶手不能冒那个险。
时间紧迫,他必须迅速出手,也就没法去找一个心狠、手辣、嘴严的人替他杀人。哪怕是假仆人之手,他自己也得在场,因为他必须确保事情做成,否则他就完蛋了。这种情况下,他恐怕信不过别人。掉落在现场的袖扣也证实了并非仆人独自作案——仆人不会戴袖扣。
小默顿的身份其实毫无问题:身处伦敦,大英帝国的中心,要假充一位英国公爵,不管这骗子有多大的胆量和多高的手段,都不可能。这件事只对外国人容易。
不过,不一定是单纯的身份问题,也可能存在别的缘由,促使小默顿杀人。只是因为他有“不在场证明”,奥丽芙暂且排除了小默顿的嫌疑——也并非百分之百排除,说不好以后会有对他不利的证据突然冒出来。
至于范德梅尔、德·雷斯托和Z伯爵三人的行踪,差不多是一片空白。只知道那天晚上,他们没有参加较大的宴会——因为时间相隔甚远,这个结论的得出也很费了布朗先生一番力气,而只有二三当事人、私下里的小型约会更是无从知晓。
奥丽芙并没有特别失望。现在就灰心为时过早,她只是认识了几个人,还没有对谁熟悉呢。
等着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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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伦敦进入了最美的时节,正是户外活动的好日子。在海德公园的西南角,劈出了一块场地,正举办一场游园会。
在任何一个社交季,类似的游园会起码要举行两次,这回是由“美丽世界妇女联盟”主办的,游园会上安排了抽彩、有奖游戏、义卖等活动,所得的收入将捐献给贫穷的单身母亲及其孩子。
凯里夫人是“美丽世界妇女联盟”的副主席之一,她动员了很多熟人参与,奥丽芙也领到了任务:当天,她要负责一个义卖摊位。
这种简易货摊是由一个小遮阳棚、两张桌子、一只方凳、一个装钱的木头盒子组成的。围着举行游戏的草坪,设着七八个这样的摊位,摆着不同的物品。午饭后游园会开始,头一个小时,奥丽芙卖出一小半货物,站起来略微活动活动。
她看见一辆两匹马拉的马车驶来,车夫穿着醒目的制服——黑上衣,金黄背心;马车上的盾形徽章也同样醒目。
这枚纹章黑色底,由三个金色的菱形分为上下两部分,上半部分绘着一支金色鸢尾花,下半部分是只头戴金冠、张着翅膀的白天鹅。
奥丽芙早已认出这是德·雷斯托家的车子,像前几次一样,她暗暗皱眉:用鸢尾花暗示与卡佩王朝的关联,早就不是什么新鲜做法了。但纹章中使用天鹅图案,是七八十年前才开始流行的。
马车正好在奥丽芙的摊位前停下,德·雷斯托母子下了车。
奥丽芙起身问候二人。子爵很有礼貌地鞠了一躬;他的母亲,德·雷斯托夫人是个外表精明、严厉的女人,与奥丽芙没说过几句话,但此时她也屈尊露出笑容,并问:“布莱克小姐,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这儿?”
“主持游戏需要人手,凯里夫人和库珀小姐都在那边。”奥丽芙回答。
德·雷斯托夫人回头向草坪中央望了望,笑着说:“这和我们在巴黎时的游园会有点像了。——走吧。”她对儿子说。
“我们可以先选几样东西,看着都不错。”子爵说话时“巴黎腔”并不重,他红着脸,目光在摊子上来回打量,委决不下。
奥丽芙拿起一副羊毛护膝:“或许德·雷斯托夫人能用得上。”
“谢谢。母亲,你看呢?”子爵向他母亲转过头。
“不——”德·雷斯托夫人刚说一个字,立即改口笑道,“很漂亮,拿着吧。你的曾祖母在科布伦茨时,一定盼着有这么一副东西。”
奥丽芙听说过,德·雷斯托家族在路易十一时期受封,大革命期间失去了财产和土地,不得已流亡国外。但她认为实情恰恰相反:他们是最近几十年才“发迹”的。
车夫预备将马车驶到前面,奥丽芙指着车上的纹章,羡慕又赞叹地说:“你们的先辈,子爵夫人在海外时,看到家族徽章,肯定会忘记寒冷。它真漂亮,真醒目,在第一位德·雷斯托子爵时,就是这样了吧?”
“是的。”德·雷斯托夫人满面放光,庄重地说,“从第一位德·雷斯托子爵到现在,德·雷斯托家的继承人始终都是长子,纹章没有任何变动。”
她好像是在影射默顿公爵。现今默顿公爵的父亲,即小默顿的祖父,是家里的小儿子,若非他的兄长没有继承人,公爵之位本来轮不到他,日后,也就不会传到小默顿头上。
不过,对此事,公爵一家从不讳言。爵位继承肯定是严格遵循法律的,而且说到底,次子也是家族成员,身上流着贵族的血液,比起纯粹的假冒,要强得多得多。
可是,德·雷斯托夫人满脸的骄傲之情像是发自内心,令奥丽芙不禁怀疑:这对母子到底清不清楚自家的“历史”?
纹章中出现鸟的图样由来已久,但仅限象征意义上的鸟,而非某一种特定的鸟。到十五世纪时,除去鹰,其它禽类在纹章中都还非常罕见。
奥丽芙记得父亲曾在意大利某个农户家中,发现其两百年前的祖先使用绘有天鹅图案的纹章,父亲感到纳罕,把整个徽章细细临摹到笔记中,并且询问得知,可能是那家的祖先在一次做梦时梦见了天鹅,认为能带来好运,便绘制成家族徽章,一直传到现今。
不过,在农民和市民阶层,对纹章图案的使用比较随意,而贵族反而会受各种条条框框限制。
假如说德·雷斯托家族真是路易十一时期受封,并在那时就使用了有天鹅图案的纹章,可是个大大的特例,不可能被父亲错过。很显然,是子爵的曾祖父或祖父,将雷斯托改成德·雷斯托,并选取了当时比较广泛使用的天鹅图案做族徽。天鹅和鸢尾花,确实挺好看。
子爵递过来一枚金币,向奥丽芙摇了摇头,表示不用找了。
他母亲看见,露出责备的神情,但没说什么,两人转身向草坪走去。
奥丽芙看着母子俩的背影,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凶手不一定局限在四个人当中,也可能是他们最亲密的家人,甚至女人也完全可能。
她想象德·雷斯托夫人为了黑夜里在街上行动不引人注目,作男装打扮,从马车上跳下来,靠近父亲身后……德·雷斯托夫人虽然瘦,但看起来挺有力气,不过她个子不高,若踮起脚尖,她的一只手就必须扶着某样东西支撑自己。不会是她,奥丽芙摇摇头,驱散那些不愉快的联想。
德·雷斯托呢?子爵似乎是个单纯、善良的人,身上也没有法国人那种傲慢,可是,他太听他妈妈的话了。
很显然,父亲本子上德·雷斯托名字后那个对勾,不代表对他身份的认可,只说明他们见过。会过面后,他们互相之间有什么看法?
奥丽芙立在那儿思索,范德梅尔从草坪下来,走到近前时,她才看见。
“你好啊,布莱克小姐。”范德梅尔亲热而随便地说。
“你好,伯爵。”
“我想你大概精通猜谜,听听这个——”
范德梅尔当即说出一则含双关的谜语。奥丽芙想了想,解释给他:“是第一代兰开斯特公爵,冈特的约翰,因为他确实是由伯爵晋升为公爵的。”
“太好了。”范德梅尔绽开笑容,又问了几条,不得不说他的记忆力不错,将谜面复述得很准确,奥丽芙都猜了出来。
“你可帮了大忙。我向他们夸口,我最擅长猜谜,要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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