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伪装和善
五年前虞晋书被流放，林氏携小女儿回娘家。
如果没有意外，虞今跟她们碰面的情况屈指可数。
冬猎可以带家眷，那些夫人们被分到南苑，离北边中间隔着整整一个跑马场，虞今没想到，回去路上会碰到林夫人。
这当然不是碰巧可以解释的，身为晚辈，似乎应该邀请她去自己那里小坐，但她不喜欢陌生人进去自己房间。算上陛下刚登基那年除夕宴远远见过一面，她是第二次见到林夫人。
美丽，端庄，娴淑，符合她对世家淑女的一切刻板印象。不过她生的两个女儿没有一点像她。
四目相对，还是林夫人先开口，邀她去南苑坐坐。
待客的茶是金骏眉，不过历年新贡赵序全都赏了她，京中无人不知虞宫令爱引此茶，不必费心思打听。
描金海棠花瓣碟子里盛的是栗子糕和玫瑰乳酥，小女孩爱吃的玩意，应该是林歆仪喜欢的。
她用茶盖拨了拨茶叶，没喝。
“妾身冒昧打扰，有件事，需要虞大人帮忙。”她礼数周全，客气又疏离。
“夫人请说。”
林夫人年岁不大，三十有五，保养得宜，姿容胜雪。虞今虽然年轻，因为最近熬了几个夜，不如她容光焕发，只是宫中浸淫多年，端坐着便很有几分凌厉气势，面对曾经亲人，神色宛若冰霜。
不婉约，也不文静，说话也不温柔，冷冷的，是林夫人最不喜欢的样子。
“你舅舅家的小儿子，你三表弟，前些日子偶然看见一副画卷，一心想要入宫，他年纪小，被宠坏了，祖父怎么劝都不听，还嚷嚷着让你举荐。”
不食人间烟火锦衣玉食的少爷，林夫人这话还算美化过，实则是他在家哭天喊地，甚至绝食明志，将他父亲气得卧床不起，没人治得了他，百般无奈，才托林夫人求到虞今这里来。
“然后？”这样的例子，早就不新鲜，虞今也不是第一次听，她放下茶盏，静候下文。
林夫人见她丝毫不动容，心中暗自叹气，温声相劝：“所以，我想拜托你，在明年甄选中，划掉他的名字。”
“好说，在第几轮？”
“第二轮罢。”
甄选一共三轮，容貌，才学，最后是看眼缘，若是第一轮就把小少爷筛出去，可不得伤心死了。
若是卡在最后一轮，他定然更不服气，不知道要怎么闹，家里怎么都好说，宫中自有规矩，哪里容得他胡来。
“名字。”
林夫人恍然，她的长女，已经许多年没有回家，自然不知道从未见过的表弟名字。
“名麟，字明祥。”
虞今点头表示知道，这件事她会办妥。
“还有事？”
“你妹妹她，也到了该说亲的年龄，虽说长辈也有安排，但你常伴陛下身侧，听你舅父说，也时常出入朝堂，我想着冰人自然只会挑好话说，所以——”
她也知道自己的要求不合情理，但涉及女儿婚事，她也是一片苦心。
“林夫人，您担忧什么呢，她又不姓虞，林家书香世家，林阁老虽然已致仕，但他三个儿子也算官运亨通，若是想高嫁，皇亲国戚也说得，若是平嫁或低嫁，更是有无数青年才俊想着高攀，哪里轮得到我挑人？”自己女儿的事自己操心，来找她算是找错人了，她在这里没有父母，也没有什么所谓的血脉相连的妹妹。
“是我多虑，只是歆仪性子跳脱，我总担心——”
“那您可要好好替她挑选。”
虞今又不是说媒的。
看她面色不虞，林夫人赶紧换了话题。
“你，你有为自己打算过吗？”
“打算？”虞今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问，“你说嫁娶？没考虑过。”
好好笑，她又不是大周朝的人，为什么要在这里考虑婚姻。
“你如今，虽然风光无限，可是毕竟只有陛下宠信，如若将来，还是要提前找个依靠才是。”
她像是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个人也是她的女儿，突然关心起她的前程来。
“你之前在朝堂，实在太偏激，如今在后宫理事就很好，想必很多公侯愿意接纳。”
虞今气笑了。她一时分不清林夫人是在夸她还是在骂人。
“陛下的宠信，多少人求都求不到，林麒还哭喊着求，林夫人看来，竟然如此不可靠？”
“是我失言，你同陛下有同窗之谊，当然不愁前途。”
“我不会考虑婚嫁，且并不是从此都在后宫不上朝，官职不是虚设，陛下需要，我自然在。”
先说自己的外甥，再说自己的女儿，最后才说到虞今。
她心中盘旋已久的，当初拖累她们的那么一丝愧疚，经过此番对话，彻底烟消云散。
“我只是担心你，伴君如伴虎，还是要早为自己打算。”她还要苦口婆心，虞今却没心思听了。
“多谢林夫人，我还有公务在身，不便打扰。”
“还有，”起身前，她又补上一句，“亲疏有别，陛下唤我名字无妨，林夫人还是如他人一样，唤我官职，或者小字吧。”
“是我疏忽，林夫人大约不知道我的表字。”
“子昔！”她不顾仪态追了出去，到门口，“我知道的，阿瑾同我说过，他为你取了字，虞子昔。”
虞今没有回头，她以后都不太想见到林家的人。当初走的那么果断，大家相安无事这么久，为什么非要越界呢。
“她还是不肯唤我一声母亲。”看着虞今远去的背影，林夫人百感交集，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长得一点都不像我，也不像晋书，这样其实很好，美丽又带有锋芒，就不会轻易被伤到。”
只是过于狠心，时至今日，从不与林家来往。
“她好像不怨我，也不恨我，什么都不在意了。”
当时做出决定，林夫人就知道，从此以后，她只剩下一个女儿。
“娘亲，方才是有人来过吗？”
“金骏眉，是姐姐？”
“我要见她！”
她跑得很快，根本拦不住。
“虞子昔！”
虞今从没有认真打量过这个妹妹。
据说林歆仪原本就在林家出生，自小就有自己的房间，紧挨着母亲的院落。
人人都称一句四小姐的。
“林四小姐，虽然不在宫内，但依礼，你仍需称我宫令，直呼其名，非林氏家风。”
她不管这些，她就是不明白为什么突然就不能叫虞今姐姐了，她明明叫了十几年。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不回来，为什么要跟母亲合离。
怎么会这样呢，见上一面都那么难，所有人都告诫她不要去找她，明明虞今在宫里那么辛苦，舅舅，还有外公，他们也不去帮她，大家不是骨肉相连的血亲吗？
“姐姐，你若是愿意改为林姓，此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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