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刚过子时,寂静的夜又被洇上一层更深的孤凉。
“咚咚咚……”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不疾不徐,轻柔有序。
谢玄将手指放在唇前示意,孟朝夕匆忙戴好面纱,默默退回到暗影处,微微低头以示恭敬。
谢玄看孟朝夕躲好了,这才打开门。一人掌灯,低声询问道:“爷,时辰到了,今日的雏儿已就绪,可要点灯?”
这声音听上去温润有礼,却用最谦卑的态度说着最冷漠的话。
孟朝夕好奇地微微抬头,向门口看去。门外的男人着一身素袍,同样遮着面,只是眉眼开阔,脸庞方正,唯一清晰可见的是右眼睑下一颗颇显眼的黑痣。
谢玄低声说了句什么,那人便微微侧头看向了屋里。孟朝夕匆忙把头再次低下,想要避开那巡睃的目光。
那人点点头,抱拳施礼,道了一句:“打扰了。”便躬身退下。
谢玄将门关上的时候,孟朝夕已经闪身走到门侧。她透过门上雕花间的细纱,死死盯住那掌灯人身影消失的方向,然后伸手就要把门打开跟出去。
谢玄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说:“你这样莽撞地出去,会让人起疑的。”
孟朝夕看着谢玄,眼中尽是笃定,道一句:“松手。”
谢玄快速道:“我跟你一起去。”说罢,他将桌上的兜帽拿起,戴上后打开门走了出去。
门口的仆从立刻上前问道:“您有什么需要,吩咐便是。”
谢玄冷言道:“不必了,雀先生刚出门,我自己寻他便是。”
仆从心知,来到这里的贵客难免有些不愿宣之于口的癖好,因此也就不再多问,只抬手指了指门口,说道:“您这会出去,应该能看到雀先生,若他不在,小的再为您通传。”
“多谢。”谢玄说完就率先出了门,他扭头看了一眼身后,孟朝夕已经快步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并无多言,一直从正房走到了院子的门口,正好看到那素衣男子的身影。
可谢玄并未停留,而是带着孟朝夕快速折入小道。两人在夜色中急行,孟朝夕甚至能听到自己压抑而急促的呼吸声。片刻后,他们绕到了一条更宽的路上。谢玄抬手,拦住了因惯性就要冲出去的孟朝夕,两人将身影悄然隐在了一座门楼的阴影后。
孟朝夕这才注意到,原来这里居然有一条主道可以连接所有的院子,可街道对着的却并不是正门,而是各院侧边的小门。
子夜的风裹挟着寒气,直往人的脖子里钻,孟朝夕下意识地向谢玄靠近了些。
谢玄微微低头看了一眼孟朝夕的侧脸,心想这人的耳朵生得还挺好看……他忽然觉得脸上有些发烫,暗斥自己这念头有些下流。他目光再移,见孟朝夕一动不动地看着门外。
雀先生依旧掌灯,独自站在一扇紧闭的大门前。
约莫一刻钟,孟朝夕觉得自己的脖子伸得有点疼。她一扭头,目光刚好落在谢玄的身上。轻风微动,兜帽上的黑色细纱随之轻抚,若隐若现露出这人棱角分明的下颌,以及随着呼吸微动的喉结,她居然觉得此景有些……性感。正看得入神,忽然听到头顶上传来谢玄压得极低的声音:“来了。”
她闻声迅速将目光拉回,继续看向门外。
“咕噜……咕噜……咕噜……”木轮碾过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缓缓响起,越来越大。孟朝夕竖起耳朵,仔细分辨着:马车似乎有很多辆。
“十五辆。”谢玄低语道。
孟朝夕心叹:这人居然只听声音就辨出马车的数量。
这些马车以蓝绿为底,看上去朴素低调,只在车头的左侧,悬挂着一盏五彩金丝灯。细细看去,灯上隐约绣着一只展翅的凤凰。
雀先生看到车队来了,将手里的灯捻灭。
驾车的人看到灯灭,这才下车,将车头的灯齐齐摘下,提在手里,静立车前。
车里的人撩开门帘,缓缓下车。
孟朝夕看到,下车的人无一例外,全都被蒙着眼。这些人有男有女,被候在一旁的侍女搀着下了马车,同样静停在马车前。
雀先生抬起胳膊,当他的手倏然落下时,那些人便被一一引导着送进了院子的侧门。等到人都进了门,车夫手里的灯也被齐齐灭掉。他们重新回到车上,驾着马车排着队离去。
“咕噜……咕噜……咕噜……”木轮的声音再次响起,只是这次远去得很快。
漫长的夜,寂寥的街,寒凉的风,消失的人,还有那些即将驶离的马车。
当最后一辆马车即将从孟朝夕藏身的门前经过时,孟朝夕已经弓身准备好了冲刺的姿势。谢玄拉住她说:“我们两人若都不在屋里,会被怀疑的。”
孟朝夕挥开谢玄的手说:“有你就够了。”
谢玄怒道:“你……”
孟朝夕低声道:“别跟来。”她话音刚落地就如离弦之箭般摸向了最后一辆马车,趁着夜色悄无声息地翻进了车厢。
机会只有那么一瞬。
谢玄看着那辆消失在夜色中的马车,心头居然涌上一种莫名的怅然若失。这是第一次,或许也是唯一的一次,有人如此决绝地冲在了他的前面。而且,还是一个女人。
孟朝夕怕车夫感觉到异样,只敢尽量蜷起身体,躲在靠近车尾的角落里。
她猜得没错,依旧是约莫一刻钟的时间。等到马车速度明显减缓、即将停下时,她迅速从车尾滑出车外,一个利落的骨碌滚到一颗大树后。这棵树树干又粗又壮,枝头上拴着褪色的红绳,该是一颗用来祈福的许愿树。
孟朝夕来不及细究,她辨明方向,跟随着马车消失的小径,继续在夜色中疾行。再走几步,她终于重新看到了光亮。
一幢古色古香的三层高楼屹立在月光下,雕栏画栋,每一扇窗前都挂着方才见过的五彩金丝灯,只是这些灯有些亮着,有些暗着。
孟朝夕蹙眉:这就是那些所谓的“雏”们被送来的地方?她心中虽有答案,可审视这楼的外观,繁华中带着素雅,实在看不出内里的乾坤。
她不敢从大门直入,只能趁着夜色绕着楼仔细观察,终于发现一处可供攀援的矮墙,这才纵身翻了进去。
小院看上去并不大,偶有琴声传来。她屏息循着琴声而去,没走几步,就看到几个身着轻纱的姑娘,在亭子里嬉笑。她们相互偎依,脸色酡红,显然已喝了不少。说到纵情处,居然有人起身翩然起舞,玉腿轻抬,裙摆旋落,白腻的大腿上,赫然露出几道触目惊心的鞭痕。可这姑娘似乎并不在意,端起酒杯再灌几口,伸手便抚上了一旁弹琴人的脸庞。
孟朝夕这才看清,弹琴的是一位年轻公子。
这位公子看上去年纪不过双十出头,但面若桃花,眉眼间天然带着一股温润之色,可在这温润之中,又隐隐透出凛然的英气。他唇角轻扬,比笑意更早抵达观者心中的,是他脸上那种不染尘嚣的纯净。琴音缓缓而落,他适时抓住姑娘的手腕,姑娘顺势想要倒在他怀里,年轻公子迅速起身,稳稳扶住了姑娘,待到她站稳后,才将人交还到其小姐妹的手里。
“真无趣。”醉酒的姑娘嘟囔了一句便沉沉昏睡去,其他人早已笑作一团。
孟朝夕终于看清,原来这群人里有男有女,且都容貌出众。
可即便如此,那位年轻公子依旧如鹤立鸡群,让人一眼就能看到,而就这一眼便再也忘不掉。
“颜真……”不知为什么,这个名字忽然在孟朝夕的心中猛烈盘旋。或许是那个忘不掉的雪夜,张晓梅提起自己恩人时,那绝望眼底倏然亮起的一抹笑意太过灼热,让孟朝夕的记忆至今深刻。以至于在以后的日子里,她曾无数次地回想、猜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配得上让一个走投无路、生命尽毁、对世界彻底绝望的人,在想起时眼底还能带上那样的光。
正恍惚间,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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