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朝夕直视着谢玄,眼光里有逼迫、疑惑、失望、探寻,所有复杂的情感此刻都搅成了一股解不开的线团,而在线团的最深处,又暗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仿佛想从他的眼睛一路灼穿,直达心底。
一种异样的尴尬在谢玄心底盘旋而起,这罕有的、瞬间的失控感,让他觉得既陌生,又有些被冒犯的恼怒。下一刻,脸上竟然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他将孟朝夕脸上的面纱胡乱地戴回。
“唉……你……”孟朝夕还想要说话,却被谢玄一个眼刀瞪回去,她下意识地将话全都咽了下去。
李明威捂着胸口,晃晃悠悠地从地上站起来。他看了看紧闭的大门,嘴里不干不净地咒骂道:“这帮狗东西……”
话音未落,他就对上了谢玄转过来的眼睛。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一个字说出来的时候,已经低到像是蚊子叫。
李明威边说话边将目光落到了孟朝夕的脸上,孟朝夕听言将头微微低下。
李明威再看看谢玄,一脸“我懂了”的恍然大悟,道:“是……是我碍事了……我这就走,这就走。”话说着,他就要往房间外退去。
谢玄两步上前,像堵墙一样挡在李明威身前,刚要抬手,李明威立刻捂着胸口,敏捷地向后退了一步,道:“谢……谢大人……手下留情!”
两人稍稍对峙,他看谢玄没有要立刻动手的意思,这才喘匀了气,道:“您的意思我都懂,都懂……您想干什么,尽管去做,我会尽快离开临驿县。长公主若是问起来,我告病就是,拖个把月问题不大。”
“拖个把月?”谢玄重复了一遍,话中尽是威迫。
“对,新一批的雏儿我想办法拖个把月不是问题,谢大人……”话至此处,李明威忽然强撑着挺直了腰板,背起手道:“在您面前我自称一句‘下官’,是给陛下脸面,可不是真的惧你皇城司。只这一次,被你撞到了却也无证据,往日,我与西凤阁并无过深往来,所以无论你怎么查,我自认行得正坐得直。就是到了皇上、太子那里,也必能辩驳。况且,我可是‘李家人’,您若是一条活路都不给留,也别怪我……玉石俱焚!”
谢玄目光一冷,倏然伸手掐住了李明威的脖子。
“呃……嗬……”李明威还未喊出声,已经因为喘不过气而只能发出嘶哑的嗬嗬声。
谢玄声音低沉平稳,仿佛他天生就是一个没有温度的个体:“若是你今晚死在了这里,你觉得皇上、太子会如何定论?暴病?急症?还是……畏罪自戕?”
“嗬……”李明威胡乱抓着谢玄的手,徒劳地捶打着他的胳膊。
这种程度的反抗在谢玄眼里基本可以忽略不计,他继续道:“死亡虽然解决不了根本,却可以解决眼下绝大部分的难题。只是……”他忽然松了手,居高临下地道:“那样就太没有意思了,是不是,李大人?”
李明威瘫坐在地上,狠狠地咳嗽了两声,缓了口气,朝地上啐了口带血的唾沫,将往日所有的高贵与修养都丢到了地上,唾骂道:“皇家的狗腿,欺人的杂碎,吃臭狗屎的王八羔子……”
他前言不搭后语地骂了很多句,谢玄反倒是一点都不生气,只静静地看着他。
等看到李明威骂得差不多了冷静下来,他这才蹲下,目光与李明威平视,道:“我这是在保你的命,别分不清好赖。”
他一句话落地,李明威仰头看向了他,眼中的光重新亮起,却带着讥诮,冷声道:“那我还要念您的恩了,谢大人。”
谢玄起身,微微颔首:“那些雏儿可以拖一拖,不过你无需离开临驿县,事成之后,还是留着领功吧。”
李明威脸上依旧带着愠怒,方才被肆意冒犯的欺辱显然并没有散去,梗着脖子又道:“若我不愿意呢?”
“李大人,您是聪明人。”谢玄复又蹲下,将李明威从地上扶起来,还“体贴”地帮他将私服裙摆上的尘土都掸去。谢玄的姿态低极了,低到仿佛刚才高高在上、随意拿捏别人生死的是别人。
当头冠被重新摆正的时候,李明威又挺起了腰身。他的脸上瞬间恢复了往日荣光与从容,就连方才的不快都一扫而光。他忍下怒意的脸上带了恰到好处的笑容,抱拳躬身道:“那下官就静听谢大人佳音,有需要的地方尽管开口就是。”
谢玄还礼,嘴角也勾起一丝弧度,笑笑道:“那就多谢李大人了。”
两人间的气氛霎时融洽又和谐,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李明威满意地拉开了门,临了,他又转身看了看角落里一直低着头的孟朝夕,再道一句:“春宵一刻值千金。大人,好梦。”话罢,他踏过门槛,“吱呀”一声关上了门。
窗外的月光短暂地洒进了屋子,却又被合拢的门扉倏然抓走。
李明威与谢玄一唱一和的时候,孟朝夕心里的OS从“好手段”“真是厉害”一直到“不要脸”“坏蛋”“一丘之貉的大坏蛋们”。
她很快就在心里给面前的男人判了死刑:无论出于何种目的,是利用还是勾结,在权力的游戏里,正义似乎总是最先被抵押的筹码。她不禁自问,“不畏强权”的高贵之处究竟源于何处?是信念本身,还是因其稀缺才显得既珍贵又廉价?
“我……”孟朝夕刚吐出一个字,谢玄就将目光移向了角落里的女人。
屋里只留了几盏残烛,光晕昏蒙。一时之间,孟朝夕有些看不清谢玄脸上的表情。
但是,她不想让自己显得太怂,尤其是在这张酷似谢铭的脸面前。她将“我可以走了吗”这句疑问生生咽下,将其变成了不容被拒绝的肯定句,说道:“我走了。”
谢玄却打断了孟朝夕转身的动作,问道:“你对我很失望。”
“我不认识你。”
“谢玄。”
“…………”
“皇城司监察使,谢玄。”谢玄顿了一下,补充道:“在一次执行任务中,我受了重伤,是你救了我。”
“救了你?”孟朝夕看着谢玄,想要从他眼神中分辨这些信息的真假:“你这样的功夫,需要我救吗?”
谢玄的心中无来由地一痛,右手下意识地抚过左肩旧伤处,只说:“忘了,就算了。”
“恩情,还了吗?”孟朝夕厚起脸皮,直白地问。
“嗯?”这次轮到谢玄诧异。
孟朝夕继续道:“不是救命之恩?还了吗?”她还没等谢玄张口,就近乎无赖地自言自语道:“救命之恩应该没有那么容易还清吧?而且,就算以前还过些小恩小惠,应该也算不上什么吧……”
“呼……”一阵轻微的衣袂破空声拂过脸庞,谢玄的身影忽然就出现在孟朝夕的面前,他笃定道:“你……想要什么?”
他们离的非常近,近到能感受到彼此身上的温度,这一刻,孟朝夕感受到了,谢玄身上很热,并不冰冷。
孟朝夕先是深呼一口气,再暗暗松出半口,说道:“我是谁?”
谢玄蹙眉。
孟朝夕追问:“告诉我,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她想要得到答案的心情太过急迫,下意识地抓住了谢玄的衣袖。
谢玄看了眼她攥紧的手,说:“你是首辅孟崇源的孙女,其长子孟留声膝下庶出的女儿。月前告病回乡省亲,刚出华都二十里就遇到了悍匪,与你生母宋夫人一同遇难。侍卫赶到的时候,并没有找到你,只找到了宋夫人的尸体。”
“我的母亲……宋夫人……”孟朝夕低声重复。
就在这个瞬间,谢玄可以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竟想让孟朝夕回华都。他来不及探寻这些莫名冒出的心思,于是下意识地选择将自己调查到的线索和盘托出,继续道:“说是‘尸体’,其实只是为了给宋夫人一个体面。准确地说是残缺的尸块:一只胳膊,一条腿,然后是躯干、头颅,衣不蔽体,还有被野兽啃食过的痕迹。”他说到这里,用余光观察着孟朝夕。
孟朝夕脸上虽有愠怒之色,却并不明显。从前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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