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人杀鬼杀
虞家在京除去位置不算好的这处两进宅子，没有其他家产，虞晋书拿出几卷古书，几叠宣纸，算他全部家私。
他都被贬了，还把仅剩不多的财物留给自己。
“我真该死啊。”
“好孩子，与你无关。”看出了虞今的自责，虞晋书淡然一笑，“仕途哪有一帆风顺呢，在哪做官不是为朝廷效力。”
她这位父亲真的是两袖清风，脚踏实地做事的好官。不过这样的人一般都不会有很高的品级，他能做京官上朝，已经是沾了岳家的光。
虞今的母亲，林相国的独女，现在已然同虞晋书合离，带着幼女回了娘家。
虞晋书被贬的地方，流民众多，可以说是穷山恶水，且路遥难行，能否顺利继任都难，更别说做出一番成绩将功赎罪，重回京官。
也难怪发妻要同他合离。
“我想过，即便被退亲，也不是穷途末路。”他是赞同女儿退亲的做法，是以方才并未阻拦，若是一切如旧，和沈瑾未必不是一桩好婚事，他母亲同林氏自幼交好，且沈家书香世家，虞今嫁过去日子会好过许多。
可她的身份实在尴尬，退婚理所应当。即便沈家信守承诺不主动退婚，以两家现在的近况，日后大约是一对怨侣。
“随我赴任，或者入宫做女官，都是出路，端看你怎么选。”
“可圣旨说不让带家眷？”她没问出口，既然虞晋书这么说，肯定有她不知道的办法。
其实没得选，只有进宫一条路。
“公主已然点了我为伴读。”
虞晋书看着自己尚未及笄的女儿，感慨万分，孩子大了，能自己做主，父母不能再为她们遮蔽风雨，以后的路只能由她自己闯。
“你一向聪慧，为父没有别的要交代，只一点，若将来真的大有作为，也不必为我求情，为官做事，在哪里都是一样，京官也好，地方官员也罢。”
圣旨上给虞晋书定的罪名有好几条，欺君，受贿，其实她是不信虞晋书这样的人会贪污，但他们相处时间并不长，人心难测。
受贿也好，栽赃也罢，败局已定。
不过唯一一件算得上好的事，不需要承欢膝下，扮演好女儿好姐姐，仆从都遣散，爹娘大概率这辈子都见不上面，不必担心被看穿身份。
一天下来，起起伏伏，比她过去二十年还要精彩，上午还是被拉去当志愿者的苦命大学生，中午跟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光烈帝对峙，被他女儿选作伴读，晚上回去发现母亲妹妹走了父亲被流放，偌大的虞府，偌大的盛京，偌大的周朝，日月之下，时间长河间，只剩下她一个人。
前路未知，归期未卜。
新鲜感褪去，只剩下茫茫的无措，被千年前一个静谧祥和的长夜包裹着，如孤舟入汪洋。
“原本你的小字，是想等及笄，同你母亲商定的。”他只剩一桩心事。
虞晋书负手转身，看着屋外春雨斜斜打在窗棂，想起自己刚到京，参加殿试前那晚，也是一个春夜。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就叫子昔，好不好。”
慈爱祥和的目光，他大约真的是一位好父亲，只是现在的虞今不是他的女儿。
“虞子昔拜别父亲。”
古代总是表字用的多，文人墨客还要给自己取风雅别号，稍微有点名气的古人生平，连名字带号，能有好几行，虞今坦然接受，省掉自己思考的功夫了。
从此以后，她还是虞子昔。
虞子昔只会行一种礼，还是在宫中偷看别人学会的。
送别很短，回来时天已然蒙蒙亮。
她回到自己房间，铜制的镜子并不模糊，光可鉴人，发髻一天一夜没有整理，稍有凌乱，她拨开梳妆台上的瓶瓶罐罐，还是没办法接受头油这种东西，用木梳沾水，将头发理顺。
“虞子昔。”
木梳子不能沾水，手上这把应该是废了。
精致小巧的黄杨木梳被丢进铜制水盆，打碎了水中倒影。
虞今睡意全无，这个院子说是留给她的，但昨天仆人已经跑了大半，她不知道怎么处理，毕竟应该没有人会听一个十五岁丫头的话。
她找到所有人的奴契，一一对应，发给剩下的人。
府外还留了两个宫里来的侍卫，大概是怕她跑了。她想着先出去买点东西吃，回来再理一理现在的东西，小姐衣服多，有些首饰也能去换成钱，从古至今流通且保值的是黄金，然后她需要多一点的现在使用的货币，三天，要做的事情不少。
她在临街找了个馄饨铺子，给跟在自己身后的侍卫兄弟也点了一碗，无奈人家不领情，她只好含泪吃了两大碗。
问清楚虞府在的这条街的位置，还有当铺酒馆之类的地方，她带着顺路买的两个酥油饼原路回府。
如果有外卖就好了，就不用自己出来买饭吃。不过这几天要逛逛京城，熟悉方向，幸好侍卫大哥是本地人，有他跟着不怕走丢。
这个公主还蛮贴心的。
她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慢悠悠散步到门口，撞见了一位华服妇人。
大抵是不愿意落人口舌，沈夫人还专程过来一趟，说若她愿意，可以收她做义女。
她谢绝好意。
“您不必担忧，信物已还，契约作罢，您其实大可不必再来我这里一趟的。”
她以为沈家最多派个小厮送了东西就走呢，看来这位沈夫人跟她素未谋面的母亲关系确实还可以，亲自走一趟，不过也有可能是大家都太体面，不愿意落得一个苛待孤女的名声。
虞今现在父母合离，在京城跟孤儿也差不多。
她很镇定，很平和，从沈夫人入门到离开，一直很体面，很从容的样子，守在门外的人根本没有派上用场，倒让沈氏多了几分歉意。
没什么好抱怨的，她知道自己现在人人避之不及，难道真的为了活着死缠烂打去沈家，寄人篱下，卑躬讨好？当然不。
“陛下没有让你也随着下放，你伯伯说，上面的意思，大约是让你入宫。”
“多谢提醒，此处不便待客，您请回吧。”
这段时间，她这样请走了许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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