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晨间,元嘉起了个大早,又让奶母将燕明昱收拾齐整后带过来,穿着钱宝林昨日送的小衣。

“……女君这又是何必呢,让咱们大皇子穿了她做的衣裳,不正遂了她的意了吗?”

红珠将衔珠凤首簪稳稳插进元嘉鬓间,忍不住道。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元嘉扫了铜镜里的自己两眼,面无表情地勾起唇角,“遂不遂意的,端看陛下自己的心思。若钱宝林真能靠一件小衣翻身,也算是她的福气,我没道理拦着……阿昱,来,到娘亲这里来。”

元嘉起身,迎面朝着燕明昱张开双臂,下一刻便感受到胸前被小孩子的温热躯体覆盖。

她笑着搂了搂燕明昱,又低声问起奶母话来,“大皇子昨夜睡的好不好……今晨进的香不香……有没有咳嗽……可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

奶母一一答过,元嘉方又低头朝燕明昱道:“阿昱想爹爹了吗?”

“想的!”

燕明昱脆亮的声音随即响起,“……唔,还想爹爹那里的金乳酥!”

元嘉忍不住笑出声来,将燕明昱交还到奶母手里,道:“你且留着,带着大皇子,同予一起去紫宸殿。”

奶母应了声是,牵着燕明昱的手候到一旁。

不多时,拂冬从殿外进来,“女君,步辇已备好了。”

元嘉颔首,抬手整了整衣襟,又抚平面上的褶皱,这才起身。

……

“皇后殿下康安!”

元嘉甫一落辇,隔着老远便听见祥顺脆亮的请安声,跟着就看到他像阵风似的疾行至自己面前。

元嘉笑着看向来人,“予带大皇子过来给陛下请安……陛下可从宣政殿回来了?”

祥顺先是躬身行了个礼,这才小声回话:“……陛下今日未去宣政殿,是把大臣们召到紫宸殿朝奏议事的。”

闻言,元嘉眼中闪过一丝惊诧。

宣政殿与紫宸殿虽同为百官朝见之所,可燕景祁自来划的分明。紫宸殿兼作皇帝起居之用,自燕景祁继位后,很少、甚至可以说是从来没有被当作过论政之地……可今日,祥顺却说,燕景祁将大臣们传到紫宸殿了。

元嘉心下思绪百转,面上却始终如常,只语气平稳地开口:“那、予便改日再来吧……不好打扰陛下与大臣们商议国事。”

祥顺急忙向前走了两步,正好挡住元嘉回程的路,“您什么时候来都不打扰的……且陛下今日身、情绪不佳,只挑着问了些要紧事,余下的便只将奏章收了,说是过后再看呢!”

元嘉因这话停下脚步,回过头似笑非笑地睨了人一眼,“你倒是替陛下留起我们娘俩来了……可既说情绪不佳,予这会儿带着大皇子进去,不正赶上陛下发火的时候了么!”

她如此说道,只当没听见祥顺骤然改换的因由。

前者讪讪一笑,“哪能呀,陛下自来是爱重女君的,若知道您专程带着大皇子过来请安,一定高兴坏了……还请女君可怜可怜奴才,若陛下过后知道奴才没能将您留下,定会狠狠责骂奴才的。”

听见这话,元嘉似乎笑了一下,还来不及多说什么,一直被奶母牵在身边的燕明昱先开口了,“阿娘,我们不进去见爹爹吗?”

元嘉抚着燕明昱的发顶,垂目思忖了几瞬,很快便问道:“你师傅呢,也在殿内伺候吗?”

她极轻微地挪了步子,脚尖朝着正殿的方向。

“师傅和兰华姑姑都在里头呢,奴才这就去告诉陛下……女君仔细脚下的台阶!”

祥顺眼尖的很,当即便引着元嘉往殿门的方向走去,嘴上更是说个不停。

元嘉重又动作起来,余光往奶母的方向一瞥,前者便会意地将燕明昱交到元嘉手里,又自觉和其他人留在步辇处等候。

元嘉一只手自然垂在身侧,指尖细长舒缓,另一只手牵着燕明昱,力道既轻且柔。她下意识放缓了步速,唯恐身边的小小孩童追赶不上。本不算长的一截路,被一群人陪着却走了小半盏茶的工夫。

牵着燕明昱小心翼翼地上了阶,元嘉又刻意放缓了脚步,由着祥顺稍快几步向前,“……陛下,皇后殿下和大皇子过来请安了。”

祥顺停在门口,脊背微佝,略抬着声音道。

元嘉踏过最后一层台阶时,殿门也被人从里处打开了,出来的是申时安与兰华。

两人行了礼,便一左一右地让开了道,躬身请元嘉入内。

前者目不斜视,空闲的那只手轻巧拎起裙边,牵着人便迈了进去。

殿门在元嘉身后合拢。

……

元嘉一进来,就有些受不住地掩住了口鼻。紫宸殿今日燃的香,似乎比往常浓烈了许多,也不是燕景祁平素里身上带的味道……她下意识低头看向燕明昱,小孩子对气味的感知更加敏觉,元嘉不免担心他会不会起什么不适。

她的担心显然多余了,燕明昱自进来以后便十足的兴奋。此刻更甩开了元嘉的手,左右张望两眼,便绕到屏风后头寻燕景祁去了。而后,空旷的大殿内响起小孩子清脆的呼喊——

“爹爹!”

燕景祁的声音也跟着响了起来,只是低沉了许多,也模糊了许多。虽只隔了座屏风,元嘉却依旧听不真切。

元嘉故意慢了两步,方才绕到屏风后头,看着眼前这场因燕明昱而起的热闹,语气松快地开口:“小皮猴,不可以压到爹爹身上,你如今可不轻了呢!”

燕明昱闻言,睁着滚圆的眼睛,有些犹豫地停下动作,“……爹爹,阿昱很重吗?”

元嘉忍不住偏头一笑,燕景祁亦是面露笑意,他抬手抚过燕明昱发顶,“莫说是一个阿昱,便是再多一个,爹爹也是受得住的。”

燕明昱立时放下心来,将自己缩作一团,又滚进了燕景祁的怀里。

燕景祁半倚半靠地歪在榻上,在燕明昱瞧不见的地方绷紧嘴角,不时锁紧眉头,搂着孩童身躯的手背上更是隐隐可现青筋……状态俨然不佳,全然不似他与燕明昱说话时透出的那样安稳。

“……这衣服,”燕景祁宽厚的手掌在燕明昱背上摩挲了几下,突然皱起了眉,又垂目细细打量了几眼,“料子倒是好料子,就是针脚差了些。尚功局给皇子制衣,竟也敢糊弄起来了?”

“这件小衣不是尚功局做的,是钱宝林的心意,又特意送过来的。”元嘉面色不改,心下却道了句可惜,“手艺自然是比不过尚功局的,可心意难得,我便让人给换上了……三郎瞧瞧,大小都是合适的,可见钱宝林是废了番工夫的。”

嘴里虽替钱宝林说着话,但元嘉却是再清楚不过的──她眼下的种种,无疑是把人架在火堆上烤。可这不就是福祸相依么……打从这批新人进宫,便各有在燕景祁面前露脸的法子,她从来也只看着,并不曾真的约束过她们。毕竟把前程都系在了一个男人身上,若再不费些心力讨些好处,来日亦是寂寥。所以在钱宝林往各处交际、送礼示好的时候,元嘉也替她说过一二好话,倪、刘二人想来亦如是。

可千不该万不该,这人不该将那份心思打到燕明昱身上,又借她们来点缀自己的名声……如此,便只好让钱宝林就此再无声息了。

“……钱宝林?”

燕景祁嚼着这几个字,似乎在回忆此人是谁,顿了好一会儿才道:“小孩子皮肤娇嫩,穿衣还是要以精细为上。便是心意,到底也不是一个宝林该做的事情……送两个绣娘去钱宝林宫室,往后她的心意,便让绣娘代劳吧。”

“是。”

元嘉答应下来,多的话一句不问。

反是燕景祁自己,嗯了一声后又似乎想起了什么,“……那个钱宝林,是不是不止往清宁宫送过东西?”

元嘉惊讶于男人竟还知道这些事情,只仍是点头道:“是,钱宝林好交友,确是往其他宫室送过东西,太后与太妃们的住处也是拜见过的……还给两个女孩儿送过珠花和裙衫呢。”

元嘉话说得委婉,可燕景祁如何听不明白。他再度嗯了一声,面色虽如常,拍打着燕明昱背部的节奏却明显慢了下来,俨然在思索着什么。

燕明昱不懂这些,只知道抚摸着自己背脊的力道越来越轻,搂着他的爹爹也不和自己说话了。燕明昱扁了扁嘴,扯着燕景祁的衣袖,鹦鹉学舌道:“……三郎?”

这个称呼一出,顿时把殿内的两人逗笑了,本来凝滞的气氛顷刻间变得松快起来。元嘉以袖掩唇,一面挡住自己遮盖不住的笑意,一面纠正道:“阿昱,不可以随便学人,你要叫爹爹……喏,爹爹。”

元嘉伸出指尖,指了指燕景祁。

燕明昱茫然地看着元嘉,又顺着指尖的方向呆愣愣转向燕景祁,下意识跟着元嘉的话重复道:“……爹爹?”

燕景祁纵声大笑,神色好了不少,他将满脸疑惑的燕明昱搂紧在怀,整个人看着也更精神了。

元嘉看着眼前父慈子孝的场景,嘴角始终噙了抹笑,少顷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本欲先寻个地方坐下,余光却瞥见书桌上高高一摞的奏章,再看燕景祁倚卧的榻边,也同样散落着几本摊开的奏章──元嘉没领着燕明昱进来前,男人怕就是将就在榻上处理的政务。

元嘉垂眸不语,只在心里默默估算了个时辰,任由燕明昱又闹了男人一阵后,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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