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落烟身心俱疲,她自顾自出神,只有只言片语传入耳际。

没什么大事,无非是几位家主和大巫觋在声色俱厉地威胁,严禁随从下属们把十恶之种现世与神女陨落之事张扬出去。

经此一事,她彻底不再信任七曜,后面的一切自然没心思再听。

那孟夫人化成的魔物早已把宋家主吃个干净,她撞烂的头颅新生如初,看上去与生人无异,只有肤色多了几分灰败罢了。若不是白落烟亲眼看着她过世,简直是难以分辨。

她兀自蹒跚行至爱子的遗体前,安安静静坐下了。她的肩背颤抖抽动着,似乎是在恸哭。

然而,尸体是无法流泪的,这令她看上去疯癫又可悲。

昭离漠然走上前去,他蹲下了身子,伸指蘸取地上宋家主那尚未干涸的鲜血,毫不迟疑地送入口中。

此等骇人之举引得人人侧目,有些随从更是以袖掩口,几乎要呕了出来。

“没区别。”昭离细细品尝一番,淡淡道。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语焉不详,众人都没听懂。

“嗯?”郁安淮懒懒挑眉。

“血的味道。”昭离吮尽指尖的猩红,从容看向大巫觋,道,“无论是七曜家主还是疯癫舞姬,尝起来……没有任何分别。”

大巫觋沉默伫立着,但那广袖间的手指几不可查地微微一顿,缓慢蜷缩收拢起来。

“巫大人,这孟夫人……”古神殿使者蹙眉,像是忍着不适,迟疑道,“按律该交由何处收容封印?”

“问我做什么。”大巫觋冷哼一声,“白家主执意要查我古神殿,这自然该由她定夺。”

“不必封印了。”白落烟并不推辞,她提着刀走下王座。如今她已然熟知魔物要害,甚至未曾停步,一道凛冽的寒光掠过,那刀锋已然斩断了孟夫人的要害。

孟夫人不再哭泣了,她蜷缩着倒了下去,再也没有复原。

白落烟甩掉刀上的血污,平淡道,“都厚葬了吧。”

那总是在笑的小家主此时竟有些不满,“十恶之种难得一见,如此温驯的魔物更是罕见,我们需得研习一番好好利用才是。”

“难得一见?”白落烟笑出声来。她侧目看去,见那位小家主眼神清澈,盛满了求索与狂热。

简直天真的可笑。

久居云间高阁的人,怎能看见尘泥中的苦楚呢?

那些他看不见却无处不在的痛苦,自然会滋生无穷无尽的怨恨与执念,它们已然暴烈汹涌到可以将神女的神剑腐蚀断裂。

这人间熙熙攘攘,有千百般苦,最不缺的便是滋生魔物的执念之心。

她淡淡道,“若如大巫觋所说,十恶之种以人心恶念为食,那么,欲念不止,魔物不休。宋家富庶如此尚且有冲天的怨念,更不要说平民修士了。诸位以为,放眼如今这白玉京,怨念比起宋家又当如何?”

“不必心急,这位小家主。”她冷冷一哂,“你很快就会见到什么是除之不尽,斩之不绝。到那时候,还愁找不到第二只温顺的魔物吗?”

此言一出,不仅那位小家主敛了神色,方才心存侥幸的众人脸色都不太好看起来。

言尽于此,白落烟无心再与这群人多纠缠半句。

她径直走向古神殿的使者,从托盘上把那火狻猊香球捧了起来。在古神殿使者诧异的神色中,白落烟从怀里取出帕子,小心翼翼地把她包上了。

这道行低微的器灵小丫头有情有义,胜过在场的所有人。在白落烟不知情的岁月里,小香炉赌上一切拼死保护了欧冶如槿。

她隔着丝帕细细抚摸着那道裂痕,小狻猊临终的嘱托仿佛仍绕在尾指间。无论多难,她定要取寻个机缘把这个香炉修好,让她重新回到如槿身边去。

如今对白玉京一切的规则法度全然失了信任,连古神殿也未能逃脱她的猜忌。

唯有牢牢攥在手心里,她才觉得安心。

古神殿使者不敢抢夺,只能劝道,“白家主,此乃重要证物,须得留在古神殿,您此举不合……”

白落烟把香炉往怀中一揣,仿佛没听见一般,转身径直回到郁安淮身边坐下了。

古神殿使者:“……”

耳边传来郁安淮放肆的低笑,他揶揄道,“小枝,好的不学,学起坏的来……怎的上手这般快?”

她心力交瘁,懒得理会他。

没有要事相商,几番寒暄之后,七曜家主与古神殿众人各自散去。

不多时,工匠们抬着工具鱼贯而入。

他们虔诚拜过神女像,面上的惊疑在看到白落烟手中的菜刀之后消弭殆尽。

他们诵念着冗长经文与圣号,斧凿落在白玉雕成的神女像上,玉屑飞溅,纷纷扬扬如云霭驻留。

虔诚的祝祷声中,神女像手中那柄象征着无上神威的华美重剑被粗暴地折断了半截,雕琢凿刻成一把滑稽的菜刀模样。

白落烟凝望着神女的塑像出神,她站了很久很久,直到烟尘散尽,大殿只剩下他们二人。

她凝视着神女那为她流过泪的眼睛,默默问道,这一切荒唐事,你都看到了吗?

你如今在哪里,过得可好吗?

神像法相庄严屹立着,不能答她。

白落烟叹口气,问郁安淮道,“那魔物当真也是你的手笔?”

“自然不是我。”郁安淮靠近了些,摇摇头,“你因恶念折断陨落,我比这世上任何人都憎恨此物,断不会拿这件事冒险。”

白落烟对他的话不置可否,目光依旧流连在神女像上,“那接下来要怎么办?”

“只要人还活着,就没有办法窥见十恶之种是否藏于他们体内。”郁安淮声音里罕见带着些若有若无的凝重之意,“只能见招拆招了。”

“你的下一步计划又是什么?”接连应对宋红娇的刁难,高家的器灵幻境,宋家主的胡搅蛮缠,古神殿的魔物。这连番的折腾下来,纵是神剑也着实心力交瘁,

白落烟有气无力道,“说来听听,让我看看还没有命陪少爷折腾。”

“哎,小枝怎么老把我想得那样不堪?”郁安淮失笑,“我哪里有什么计划啊?”

见他不愿交底,白落烟也没有再追问,她步子往旁边挪了些。

郁安淮也不觉得尴尬,他又跟上来一步,紧紧挨着她站着。

白落烟视他如无物,在神女像面前整理衣冠,极为郑重地躬身三拜,起身准备离去。

可是,余光里,那一向狂妄自大的月白色的身影居然也在随着她躬身行礼。

白落烟:?

她困惑地望向身边的少年,英明神武如大祭司竟然也有所求之事吗。

她漫不经心地问,“我在拜我刚刚故去的良心,您纡尊降贵是在拜什么?”

郁安淮侧过头看她,玉屑的浮尘令他精致的侧脸无端柔和了几分。

他眨眨眼,满脸纯然的无辜,“我在拜天地啊。”

白落烟:???

他做了这么多坏事,竟还敢如此迫切地在神女面前要个名分吗?真是贪得无厌。

郁安淮对她的无声指控浑然不知,不仅没有收敛,反而得寸进尺地又凑近几分,鼻尖几乎贴在她的耳朵上。

他贱兮兮地模仿着她生气时说话的语气,“你利用我!真是令人作呕!”

白落烟:“……”

他几岁了?就这还万人之上的大祭司呢,真是幼稚死了。

“如何,如今擘两分星,知道是错怪我了吧。”郁安淮下颌微扬,脖颈拗出一个骄傲的线,“想好要怎么补偿我了吗?”

见白落烟不语,他笑意更深,紫色眸子流光溢彩,压低声音蛊惑道,“想不到也无妨……让我亲一口,只亲一小口,我就大人有大量原谅你,如何啊?”

然而,结果不错是真,欺瞒利用却也是真。

白落烟可真没觉得冤了他,不知道他怎么有脸在这里混闹的。

她面无表情凝视着那张写满了“快答应我快答应我”的脸看了半晌,忽而抬手用力在他眼前一挥。

郁安淮下意识猛地闭上双眼,长睫压得低低的。他闭目等了良久,预期中那带着风声巴掌迟迟也没落下来。

他喉头不自觉上下滚了一滚,小心翼翼微睁开一只眼睛,偷觑她脸色,正撞进白落烟那早已漾开的笑容里去。

白落烟没想真打他,只是不爽他那太过得意的模样,吓唬他一下罢了。

瞧,别看说得颠倒黑白冠冕堂皇,他自己这不也是心虚得很吗。

只是如此一来,倒是被他那心虚又讨好试探的模样逗笑了,心里的阴霾也散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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