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形衣下的空气有些闷。哈利贴在墙角的阴影里，透过那层薄薄的布料，紧盯着地下室的入口。泰迪坚持跟他一起藏在隐形衣下——这是少年软磨硬泡的结果。但因为个头已经窜得很高，他不得不弓着背，一只手紧攥着哈利的袍角。
没过多久，沉重的石门被推开，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一个矮墩墩的身影畏首畏尾地钻了进来，正是蒙顿格斯·弗莱奇。
他那双小眼睛在昏暗中不安地打转，哈利能看见他不停地摸着大衣内袋。火光映在他脸上，让他看起来像一只刚从垃圾堆里钻出来的老鼠。
“西弗勒斯？”他试探性地喊了一声，“非得在这种鬼地方碰面吗？这里让人浑身发毛。”
斯内普从阴影里走出来。他站在火把下方，黑色的长袍让他几乎融化在阴影里，只有那张蜡黄的脸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惨白而阴森。
“这就怕了？”他的语气冷淡，“我以为像你这种常年在翻倒巷讨生活的人，会觉得这种地方十分亲切。”
“嘿嘿，话也不能这么说……”蒙顿格斯咽了口唾沫，眼神却贪婪地飘向通往上层的旋转楼梯，“你从哪儿找到这么隐秘的地方？你知道的，平时我们都只能去五楼。这塔楼这么高，房间又多，肯定藏着不少好东西，可惜一直没机会进去转转……”
“东西。”斯内普简短地吐出两个字。
“哦，当然，当然……”蒙顿格斯迅速收敛起那份贪婪，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灰扑扑的布包，“顿格从不食言。”
他把布包放到地下室唯一的椅子上，献宝似地掀开一个角。几个药剂瓶在火光下显露出来，其中那瓶金色的福灵剂尤为夺目。
“你看，都在这儿！”
斯内普沉默不语，拿起那瓶福灵剂，举到微弱的光线中晃了晃，瓶中的金色药液随着他的动作缓慢流动。
蒙顿格斯紧张地搓着手，目光紧盯着斯内普的脸，似乎想从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上看出一丝满意的迹象。
“怎么样，货还满意吧？”他急切地问，声音里带着讨好，“你看我没骗你吧，西弗勒斯！这可都是上好的货色！就这福灵剂的品质，别说翻倒巷，整个对角巷也找不出第二瓶！”
斯内普的目光从福灵剂移开，黑眼睛冷淡地扫过蒙顿格斯的脸。
“确实找不出第二瓶，”他慢吞吞地说，“因为这是我做的。”
蒙顿格斯的笑容彻底僵在脸上，小眼睛瞪得溜圆，讨好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就那样滑稽地挂在脸上。他嘴巴张了张，发出一声被掐住脖子似的古怪声音：
“你……你说什么？”
“我是说，”斯内普像看待某种即将处理掉的药渣似的盯着他，“既然这是我亲手熬制的，我对它的成色自然很有信心。还轮不到你来当鉴定师，蒙顿格斯。”
冷汗顺着蒙顿格斯的额头往下流。他开始一点一点地向后挪动脚步，眼睛死死盯着斯内普，手已经悄悄摸向了口袋。
“嘿嘿，那个……”他干笑了两声，声音抖得厉害，“真、真是太巧了，西弗勒斯！看来我是替你找回了遗失物，对吧？没错，就是这样！我也是担心它落入坏人手里……为了把它弄回来，我也费了不少力气……不如……不如你稍微给点儿辛苦费？”
“这里没有加隆给你，蒙顿格斯。”
一个年轻平静的声音从地下室深处的黑暗中传来。
蒙顿格斯惊得原地蹦了起来，本能地转过身去，手刚摸到魔杖，身体便迫不及待地扭转起来——
啪。
什么都没发生。
他依然还在原地，连空气都没有扭曲一下。
蒙顿格斯脸上的惊恐凝固了。
“睿瓦纳之塔禁止任何未经许可的空间魔法。”那个年轻的声音再次响起，平静地陈述事实。
哈利掀开隐形衣，从黑暗中慢慢走出来，同时举起了魔杖，“即使是凤凰社成员也不例外。”
几乎与此同时，数道不同颜色的咒语从四面八方飞射而来。
“统统石化！”“除你武器！”“速速禁锢！”
蒙顿格斯手中的魔杖被击飞，落进黑暗中伸出的一只手里。下一秒，无形的绳索缠绕上他的身体，将双臂牢牢固定在身侧。他僵直着向后倒下，重重地砸在石板地上，扬起一片尘埃。
幻身咒的效果逐一消失，唐克斯、莱姆斯、莉莉和小天狼星的身影一一显现。
唐克斯最先走进火光范围，那头标志性的粉色短发在昏暗中仍然很是扎眼。她垂下魔杖，一脸厌恶地看着地上那个动弹不得的男人。
“真不敢相信，”她嘟囔着，“我们竟然让这种人进了凤凰社。”
除了她，小天狼星、卢平，还有一直站在角落里的莉莉也都走了出来。泰迪从哈利身后钻出来，好奇地蹲在蒙顿格斯面前，头发因为兴奋变成了明亮的金色。
“这就是那个小偷？”
“泰迪，别碰到他。”卢平提醒道，“离远点。”
蒙顿格斯眼珠在眼眶里乱转，满是不可置信和恐惧，只能发出“呜呜”的含混声音。额头上冒出的汗珠滚落下来，没入他油腻的头发中。
小天狼星大步上前，英俊的脸上满是愤怒，对着蒙顿格斯的小腿就是一脚，“好你个混蛋，手脚不干净都动到自己人头上了！还敢在我面前哭穷？”
蒙顿格斯被踢得翻了个身，脸朝下砸在地上。
“好了，大脚板。”莉莉拦住了想要补上第二脚的小天狼星，“交给哈利处理吧。”
小天狼星哼了一声，用脚尖把蒙顿格斯拨回正面，让他面朝天花板。
蒙顿格斯的视野里突然出现了一张年轻的脸——那张脸竟然酷似年轻时的詹姆斯·波特，但那双绿眼睛里没有丝毫笑意，只有冰冷的审视。
哈利蹲下来，平静地注视他，“你还记得我吗？”
蒙顿格斯的眼珠左右转动，显然在拼命回忆。
“如果我说是那个被你偷了一整个龙皮袋的倒霉蛋，”哈利歪了歪头，“你是不是能更快想起来一点？”
他魔杖轻轻一挥，蒙顿格斯的嘴巴恢复了自由。
“你……你是……”蒙顿格斯大口喘着气，说话结结巴巴，“那个……在巷子里的……”
“哈利·佩弗利尔。”哈利冷冷地报出名字，“也许你听过我的名字。”
“你是哈利·佩弗利尔？”蒙顿格斯发出一声怪叫，“梅林的裤衩啊，我……我不知道那是你的东西！我发誓……只是看到有个昏倒的人，就顺手……”
“所以偷路人的东西就理所当然了？”卢平温和地问，语气里的凉意让蒙顿格斯缩了缩脖子。
他意识到说错话，赶紧改口，“其实……我是在帮忙，对，就是帮忙保管！怕被其他坏人偷走，我这可是做好事啊！”
“保管？”小天狼星冷笑一声，“你保管东西的方式，就是拿去黑市卖掉？”
“我没有！”蒙顿格斯急忙辩解，“我只是……想找到失主，然后……”
但哈利已懒得听他继续辩解，站起身走向那堆赃物。
斯内普正拿着那个灰色的破布包，脸色阴沉地翻检着。很快，他就皱眉冲着哈利摇了摇头，随后目光转向蒙顿格斯，语气冷得透彻，“还有一枚戒指。在哪里？”
“什么戒指？”蒙顿格斯眨眨眼，“我只拿了魔药……”
“别装傻。”哈利不耐烦地打断他，魔杖直指蒙顿格斯，“戒指飞来！”
嗖的一声。
一个小巧的东西从蒙顿格斯腰间的暗袋飞出，划过一道银色的弧线，精准地落进哈利掌心。
戒指的表面沾着油污和灰尘，看起来被揉在蒙顿格斯的破衣服里有一阵子了。
哈利紧握住戒指，那冰凉坚硬的触感让他连日来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原处。
“我……我真不知道……”蒙顿格斯还想狡辩，“我以为它只是一枚普通的银戒指！博金也说不值什么钱……”
“闭嘴。”哈利冷声道。
他举起魔杖，对着戒指念了句“清理一新”。柔和的光芒拂过戒指，油污和灰尘瞬间消失，银戒指恢复了原本的光泽。哈利把它翻来覆去地检查，确认没有任何损伤后，脸上的表情才稍稍放松。
“就是这个吗？哈利？”唐克斯在一旁伸长脖子看，眼睛亮晶晶的。
“就是它。”哈利嘴角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他下意识地抬头，正好对上了斯内普的视线。
斯内普平时紧绷的面容这时缓和下来，眼神也柔和了几分，肩膀不知不觉间放松了下来。他没有说话，只对着哈利微微点了下头。
哈利忍不住回以一个毫无阴霾的笑容，举起手里的戒指晃了晃。
一旁的小天狼星把头别开，那表情就像是被强行塞了一嘴弗洛伯毛虫。
“哎，泰迪，快看。”唐克斯的目光在哈利手中的戒指和斯内普左手之间来回打量，声音故意放大了一点，“这戒指选得真不错，简洁又优雅……你看，款式还一模一样，简直太般配了，对吧？”
她意有所指地瞥了卢平一眼，“如果以后有人送我这样的戒指，我肯定会好好保管——哪怕是去打巨怪也得戴着。”
泰迪眼睛一亮，“非常般配！”他大声说道，脸上挂着那种唯恐天下不乱的笑容，转头一本正经地问身后的男人，“你说是不是啊，莱姆斯叔叔？”
在这一大一小的夹击下，卢平脸上的平静快维持不住了。他干咳一声，目光飘向天花板，假装在研究石头缝隙里的蜘蛛网。
而另一边，斯内普已悄无声息地走到哈利身边，低声提醒：“先把它戴回去吧。”
哈利点头应了一声，取下领口的银链，正准备将戒指重新穿上时，一双手突然从旁伸出，轻巧地接过了戒指。
“我来帮你。”莉莉轻声说，“转过去。”
“哦……好！”哈利愣了一下，乖乖转过身。
莉莉将戒指穿进银链，两手绕过哈利的脖颈，为他重新戴上。她的动作很稳，手指有些凉，不小心碰到哈利后颈的皮肤时，令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
“好了。”
银链回到了哈利脖子上。莉莉替他将链子小心地塞进了衬衫领口，目光在那枚银戒指的位置停留了许久。
“好好保管。”她轻拍了拍他的胸口，语气郑重，“这一次，别再弄丢了。”
这样简单的一句叮嘱，却令哈利眼眶一热。他认真地点了点头：“我会的，妈妈。”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莉莉只是轻拍了一下他的手臂，转身走开了。
“好了，”小天狼星恶狠狠的声音打破了温情，“现在，我们该好好商量怎么处置这个小偷了。”
蒙顿格斯立刻尖叫起来：“处置？什么处置？东西不是都还回来了吗？我……我知道错了！我发誓再也不敢了！求求你们，看在凤凰社的份上——”
“你配提凤凰社？”小天狼星发出一声嘲讽的嗤笑，“你偷我家银器的时候，可没想过什么凤凰社！”
“我什么时候偷过你家的银器了！”蒙顿格斯叫冤，“小天狼星你不能冤枉我啊！我连你家在哪儿都不知道——”
“够了。”
哈利打断了他们的争吵，侧头看向斯内普。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了一瞬。
蒙顿格斯的情报网确实有用，但他的贪婪和胆怯——哈利想起那个曾经停止转动的魔眼。
这一次，他决不允许类似的悲剧重演。
斯内普朝他微微点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蒙顿格斯。阴影笼罩着他的脸，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放了你可以。”他慢条斯理地说，“但有个条件。”
蒙顿格斯惴惴不安地问道，“什、什么条件？”
“牢不可破誓言。”
蒙顿格斯倒吸一口凉气，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不不！绝对不行！那可是牢不可破誓言！我做不到——求求你们，饶了我吧，那玩意儿会要人命的！”
“看来你还没搞清楚状况。”
斯内普挥了挥魔杖，蒙顿格斯身上所有的束缚都被解除。绳索如活物般缩回虚空，石化咒的效果也消失了。
蒙顿格斯跌跌撞撞地爬起来，狼狈地想要夺门而逃，可还没迈开脚步，四根魔杖便同时顶上了他的额头、喉咙和胸口。他顿时僵在原地，小眼睛惊恐地看着周围的魔杖。
“选择吧。”斯内普冷漠地说，“立誓，或者阿兹卡班。”
可能意识到自己真的无路可逃，蒙顿格斯哭丧着脸，“求求你们……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偷东西了……我可以赔偿！但不要牢不可破誓言……求求你们……那会杀了我的……”
他的目光转向哈利，眼中满是绝望的哀求：“佩弗利尔先生……你是个好人，你不会这么狠心吧？东西都还回去了，就放我一马吧……我还有家人等着我……”
“你哪来的家人？”小天狼星的魔杖往前戳了戳，“别演戏了，蒙顿格斯。”
蒙顿格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手脚并用地爬向小天狼星，涕泪横流地抱住他的腿。
“大脚板！老伙计！求你了！”他哭喊着，鼻涕眼泪糊了一脸，“你知道我这人就是有点贪心，但我从来没想过害人啊！我们以前还一起喝过酒——”
小天狼星厌恶地踢开他：“别叫我大脚板！你偷东西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伙计’？”
蒙顿格斯被踢得哎哟了一声，又转头向莉莉哀求：“莉莉！你是个治疗师，你一向心善……求你替我说句话吧……牢不可破誓言会杀人的！你忍心吗？”
莉莉的魔杖没有放下，目光往哈利的方向瞥了一眼：“如果你真心悔改，蒙顿格斯，这个誓言不会伤害你。它只会约束那些想要背叛的人。”
蒙顿格斯彻底绝望了。他开始朝四周哭诉，一会儿向卢平表示自己“一时糊涂”，一会儿对唐克斯大喊“这是非法拘禁”。但无论他怎么哀求，都被明确地拒绝了。唐克斯甚至还添了一句：“比起摄魂怪，这待遇已经算不错了。”
连站在角落里的泰迪都没被他放过。
“孩子！你帮帮我吧！你是个好孩子，肯定不忍心看他们这么对我——”
泰迪看着这个毫无尊严的大人，皱起了眉头：“可是你偷了我教父很重要的东西。哈利从小就教我，做错事是要付出代价的。如果你不想承担后果，一开始就不该做坏事。”
蒙顿格斯只能把目光重新投向斯内普：“西弗勒斯……我们是老相识了……你不能这样……”
“没人会同情你的，蒙顿格斯。”斯内普厌烦地打断了他的挣扎，一把抓起他的手腕。
“不——不——”蒙顿格斯拼命挣扎，但那只手像铁钳一样箍住他，完全挣脱不开，他疼得直抽冷气，满脸扭曲。
“你已经没有选择了。”
蒙顿格斯的脸色变得惨白如纸。他动了动嘴唇，似乎还想挣扎求饶，但在斯内普凌厉的注视下，所有的话都梗在喉咙里，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他声音颤抖着，“我立誓……”
“我要你做见证人。”斯内普看向哈利。
哈利点了点头，走到两人旁边，举起了魔杖。魔杖尖端对准斯内普和蒙顿格斯握在一起的手，微微发出光芒。
地下室里的空气变得凝重起来，所有人都屏息凝神，默默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幕。
“蒙顿格斯·弗莱彻，”斯内普的声音在地下室回荡，低沉而充满压迫感，“你是否发誓，从此刻起直到黑魔王被彻底消灭之日，你将绝对服从凤凰社的所有命令，不得拒绝、拖延或阳奉阴违？”
蒙顿格斯的嘴唇哆嗦了半天，才在斯内普那仿佛要捏碎他手腕的力道下挤出声音：“我……我发誓。”
一道细细的火流从哈利的魔杖尖端射出，像燃烧的绳索一般，缠绕着两人交握的手腕。
“你是否发誓，”斯内普继续说道，“不得以任何方式向伏地魔及其追随者、或任何可能威胁凤凰社的人泄露成员身份、行动计划、秘密据点及相关情报？”
“我……我发誓。”蒙顿格斯惊恐地盯着第二道火绳缠了上去。
两道火绳像锁链一样绑住两人的手腕。
“最后，”斯内普盯着蒙顿格斯的眼睛，“你是否发誓，在任何情况下，无论面临何种威胁或诱惑，你都不得背叛、抛弃、伤害或置凤凰社成员于险境？”
蒙顿格斯迟疑了一下，他最擅长的正是见势不妙就逃跑。
“回答他。”小天狼星低吼道，“如果你胆敢背叛我们，后果可不只是一个誓言那么简单！”
蒙顿格斯被吓得一哆嗦，闭上眼睛大喊：“我发誓！我发誓！”
第三道火焰飞速缠绕而上，与前两道交织在一起，像三层不可逃脱的枷锁，深深地勒进两人的皮肤，随即闪耀出一道金色的强光，没入了他们的皮肤。
誓言已成。
斯内普像甩掉块脏抹布一样甩开了蒙顿格斯的手。蒙顿格斯捂着手腕瘫坐在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哈利缓缓放下魔杖，冷眼看着萎靡不振的蒙顿格斯，没有任何同情。这一次，他必须把凤凰社内部的隐患降到最低。
这时，地下室的门被敲响了。众人同时转头，门被推开，阿不思·邓布利多的银白长胡须和半月形眼镜出现在门口。他穿着一件绣满星星的深紫色长袍，笑容轻松愉快，仿佛刚刚参加完一场悠闲的茶话会。
“哦，抱歉打扰各位了，”邓布利多愉快地说道，蓝色的眼睛俏皮地眨了眨，“看来我错过了一场……令人印象深刻的‘内部纪律整顿’？”
他的目光扫过地上痛哭流涕的蒙顿格斯，脸上并未露出一丝惊讶。
“阿不思……”蒙顿格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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