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春日桃花悲蒙尘（上）
逐出师门之风波不知为何安稳度过，本还想着要再多跪几日的唐季扬虽不明所以，但也乐得自在。
近日来，除却与云洇本就古怪的关系变得更为尴尬怪异外，他几乎没有可忧愁的事了。
“唐明，”唐季扬一手叉腰，一手摩挲着下巴，作思考状：“你有没有觉得云洇最近有些怪怪的？”
“少爷关心这个做什么？您又不喜欢她。”唐明敷衍开口，趁他不备翻了个白眼。心意间接被拒，见到人还能面不改色已经很厉害了好吗？少爷真是个大傻子。
“……你这么说，以后她什么事我都不能问了？就因为我不喜欢她？”
唐季扬额间青筋直跳，气唐明动不动就将“喜欢”二字挂在嘴边：“也不是春日啊，你怎么跟发了情似的满嘴情情爱爱——你不会喜欢上云洇了吧？”
正要否认，唐明转念一想，不妨再试探试探少爷也不错，于是故作羞涩问：“……少爷，要是我真喜欢云姑娘，您能帮我牵线吗？”
“当然不行了！”唐季扬回绝得不假思索，还顺手给了他一记爆栗：“有本少爷在，她能看上你？”
是啊，这不就看上您了吗……要是您知道了，估计又不乐意。
唐明心里嘟嘟囔囔，更为敷衍问：“行行，是我痴心妄想——所以少爷觉得云姑娘哪怪了？”
“唔……”
真要说的话，唐季扬也不太好形容，只不过最近每每与她遇见时，云洇微微点了点头就绕路走了，根本不正眼瞧自己。虽然这就像根细微的刺，一次扎在心里并没有什么感觉，但扎的次数多了，他就受不了了——若她不将他放心上，为着上回云洇嘲讽自己的事，自己故意不理睬她的回击怎么能被察觉呢？
“以往云洇要么牙尖嘴利地惹我生气，要么笑意盈盈地看着我，可现在态度却很淡，弄得我……弄得我很不舒坦……”
“是那种心里空落落，希望云姑娘骂您理您的那种不舒坦？”
“差不多……”
“哦……”唐明拖长尾音，恍然大悟：“我知道了，您呀……”
“我怎么了？”唐季扬满眼希冀地追问。
“您呀……您犯贱，一天不被云姑娘骂就不爽。”
……唐季扬立即垮下了脸，唐明乐呵一笑，摆摆手：“那少爷您说为什么？这样的，要么是喜欢人家要么是犯贱，难道您是第一种？”
“你……受死吧你！”
没说几句话又给他绕到“喜欢”上，他看不是自己犯贱，而是唐明皮痒！
主仆闹腾的动静传到了云家院子，丹青甩甩头，打了个响鼻，将云洇心思勾过去，又该给它洗澡了。
见云洇一直心不在焉，来告别的陈禾自讨没趣，拉着何田田要走，却被她按住，示意自己还想再呆一会。
“云洇，谢谢你帮了我，我为我之前的行为向你道歉。”
何田田脸上冷硬的轮廓终于柔和了些，心甘情愿向云洇低下头。
若没有她，自己恐怕如今仍处在炼狱之中。
二人来得突然，云洇只拿得出一些前几日刚做好的果脯用来招待，何田田不碰，陈禾倒吃得欢。
云洇见了，隐隐有些高兴，她家的果脯终于不是没人要的东西。
“你抢我生意，骂我贱人，的确很过分。不过我做这些事只是看他们不爽已久，顺便帮了你而已。”
云洇如实说，打量她几眼：“你与其在这说几句不痛不痒的‘谢谢’，不如去教训教训刘水生，他总来堵我，令人心烦得很。”
谈起刘水生，何田田面上笼罩了层阴云，已说了几百遍自己不会带他去巴州，他却像听不懂似的日日缠着她，确实扰人。
“我今日来就是为此事，他如今正在青石桥等着我们。云洇，你过去吧。”
云隐一怔：“过去干什么？”
“重现当日情景，将刘水生当初对阿婆做的事，通通在他身上报复回来。”
何田田掷地有声，颇为认真说着此事。
自从逃亡两次才终于摆脱陈苗，时隔许久再次于南水县被他捉住，自己早没了逃脱第三次的勇气。
如今她还能好好活着，全是因为云洇。因此别说刘水生，就连她的命，自己也舍得给出去，只要云洇高兴便好。
云洇并不觉得有多开心，就算她立即杀了刘水生，阿婆也不可能复活，更何况，直接杀死阿婆的并非是他。
不过，云洇站在桥上俯视着看似视死如归的刘水生，周身气息冷得像块冰，以牙还牙的事，就算没法让阿婆醒来，也必须要干！
“只要他还有气就行了吧？”
云洇全神贯注盯着，手止不住颤抖，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她已经能想象到将刘水生头压进水里的畅快感。
“是……”
狗县令对自己被强迫一事无动于衷，又用孙汉子杀妻一案将九人暴毙的大案生生掩盖过去，甚至厚着脸皮褒奖了划了孙汉子十几刀的她，美名其曰“为民除害”。
若未殃及自己利益，只要不造成命案，不管云洇怎么折腾，周成林都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与那些她所知晓的狗官，一般无二。
何田田不动声色观察着云洇的反应，瞧见她眼底翻滚的恨意，不担心刘水生安危，却担心此事一了，云洇心结不解，反而陡增心魔，徒添戾气——这并不是她想要的结局。
“云洇，不若我替你将他头压入水中吧？免得脏了你的手……”
“不，我要亲自来，不然便失了意义。”
云洇极快地否决了何田田的提议，人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刘水生身边，命他跪下，将头伸进冰冷刺骨的水中。
常年游戏水中，刘水生是憋气的好手，一开始并不挣扎，还有闲心睁眼看水中的鱼虾，心想抓点来给田田做爆炒小河虾还不错。
寻常人能屏气的时间不过一息，他在水中憋气的时间翻了几番，脆弱的眼珠子终是率先支撑不住，被迫闭了起来。
心里念着田田，刘水生尚且能忍，知晓云洇未将自己头压下去，他就不算开始赎罪。
脑子仿若变成个木制沙漏，细腻的沙子一点点从细小的口从上而下漏出，不知从何时起，刘水生对时间的概念变得模糊，本来完全视刺骨河水为小菜一碟的强健身体，像被冒着森森冷气的冰块密不透风地沾满全身，长了嘴似的咬着他的寸寸肌肤。
刘水生，全身开始细微地颤抖。
现在过了……多久来着？
云洇，该惩罚他了罢。
不，还远远没到时候，他还没被逼到绝路，像青姨一般，被生生逼到绝路。
云洇尚在襁褓中时，青姨还不是后来那副佝偻沧桑的老妪模样，她刚满二十，正处在女子最美的年华。
青姨不是任何人的青姨，只是一心一意追随小姐的王青。
破败的宫殿中，青儿轻轻柔柔地抱着已出生百天的云洇，唱着摇篮曲，温柔地将婴儿哄睡，才放心地把它放在洗得发白的棉被里，小声地与小姐说话。
“小姐，我们今夜给洇儿办个满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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