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头贼脑的黄鼬从夜幕下的庄园溜走后,抬起前爪摩挲着自己乌黑油亮的眼睛,大摇大摆的穿行于乡村中的林荫小道上。
随着气温升高,原本冻得坚实的土地也开始慢慢化冻。乡下泥泞的小路上遍布马车的辙印,倘若要是晚上摸着黑出门,很容易就被绊一跟头。
但机巧的黄鼬没有这样的担心,它修长的腰身和油光水滑的毛发在道路和灌木丛之间来回穿梭,即便是叼走农夫精心饲养的母鸡也没人敢打它。毕竟,农村中迷信的人们将它视作荒野中的仙灵,可以护佑苍生。
但眼前那一队借着月光夜行的士兵,可没打算给它让路。
一声短促如鸟鸣的口哨声划破空气,那是帝国的骑兵在黑夜中行进。为了防止打草惊蛇,将马蹄裹上厚厚的麻布,马嘴则被牢牢勒住。他们黑色的制服融入夜色,长枪挎在背上,枪尖的刺刀闪闪发亮。
为首的是名神父,他穿着黑布长袍,看起来小镇中的那些级别更高,黑布的边缘还缀着金线钩织出的纹样,法衣的前襟浸透了前夜宴会上的酒渍。肥胖的身躯把马的脊背都压弯了,圆滚滚的肚子驮在马鞍前面隆起的地方。
神父稀稀拉拉的留着些胡子,头顶油亮,他志在必得的笑容好像已经对这次出行的目标胸有成竹。
在神父的身后,几名缓慢步行的士兵扛着一个圣物匣,它被猩红的天鹅绒覆盖,即使在微弱光线下,也能看出轮廓与边缘繁复精美的镀金雕饰。那些士兵紧密的将它护在中间,防止遭遇危险。
骑兵们静悄悄的来到了一座豪华的庄园门前,在骤起的夜雾中,显得狰狞恐怖。
此时庄园的管家仿佛等待已久,他蹑手蹑脚的从屋里走出,门房中透出的微光照亮了庄园管家那张因为恐惧而惨白扭曲的脸,汗珠慢慢在额头凝结。当骑兵鱼贯而入时,管家还不忘转身指向目标所在的房间,直到他看到了盖在红色衬布下的圣物匣。
管家一下跪在了地上。
里奥尼德还在收藏室中仔细辨认着那张皱巴巴信纸上的文字。他脱去了外套,只剩解开几枚扣子的衬衫掖在军裤中,头发也揉得乱糟糟的,冷汗正从鬓角处慢慢流下。
“帝国极东边疆区猎兵营
致......卖行经理
愿此信在........佑下安全抵达您手中。
本营指挥官荣幸地向您报告,关于您于去年五月末,转交尊贵的“黄鼠狼”先生之委托——即于帝国新近控制之........收集当地土著之器物、饰品及具有显著异教特征之仪式用具,已遵照执行,并竭尽全力履行此使命。
包括数件..........制神偶、缀有奇特........皮服饰、以及若干样式古怪的桦树木器皿与骨制渔猎工具。
为贯彻皇帝陛下关于优待土著民,以防东瀛间谍渗透之方针,我们积极与土著人接触,许诺与少量食盐铁器交换。但当我们试图搬动一座巨大木雕时,对方突然失控,发出刺耳嚎叫。
他们未经警告便向我士兵投掷石块、长矛,...........木弓进行射击。其攻击虽原始,但于密林之中异常凶猛。
为求自保,本营...........”
尽管信件中大多数文字都因为水泡而难以辨别,里奥尼德也能猜出来其中发生了什么事情。早在先前他来到远东军区驻地报道时,就有从那些军官聊天时,听到过“猎鹿、猎野猪”等等黑话。起初他真的以为是这边的军人热衷于打猎,但现在看来似乎不止于此。
里奥尼德抬起手,用白衬衫的袖口擦了擦额头的汗。他继续用开信刀展开纸卷的后半部分。
“..........萨满法袍一件,为方便您转卖,可假托新大陆原住民之名。另外,也请“黄鼠狼”先生务必谨慎,避免本营因违反陛下意旨,而遭到处分。”
原本他以为这是从新大陆买来的,但显然并不是,难怪萨哈良讨厌那顶羽冠,现在看来多半是伪造的。信读到此时,其中涉及事件的恶劣,已经昭然若揭了。
倘若是早前仅仅以研究为名,接触当地土著居民,也许他还能装作没看见。但现在结识了部族少年萨哈良,里奥尼德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眼前的事。更何况,这所谓“黄鼠狼先生”是何方神圣?其中涉及的私自处置战利品问题,劫掠而来的土著器物被转卖何方?是否存在通敌行为?
但院中传来的嘈杂声打断了他的思路。
他隔着窗户向下望去,庄园的铁门已经大开,全副武装的骑兵手持火把将别墅主楼团团围住。在他们正中,穿着黑袍的神父正背对着金光闪闪的圣物匣,对着被在按在地上的熟悉身影,手持经书口中念念有词。
里奥尼德来不及犹豫了!他拔出腰间的佩枪,朝着楼下跑去。
“野蛮人萨哈良!汝之灵魂,已为魔鬼的呓语所俘,背离圣教,亵渎真神!今奉神圣教会与至尊皇帝陛下之命……” 他的声音拔高,带着一种近乎歇斯底里的尖锐,“以圣遗骸之无上荣光,涤汝污秽之灵!处以枪决!”
神父的声音像被踩到脖颈的鸭子,那尖利粗糙的声音在庄园中回荡。
他身后的士兵,一齐掀开了圣物匣上覆盖的猩红天鹅绒。匣盖缓缓开启,在月光的映衬下,匣内深色丝绒垫中,半截枯黄的桡骨静静躺着,上面有火烧的痕迹,末端则是镶嵌着璀璨夺目的宝石与黄金。
那耀眼的光芒似乎想要净化异教徒的罪恶。
“萨哈良,不必在意他们的废话。”
因为前夜萨满仪式耗费的体力,萨哈良倒在客房的床上就沉沉睡去,鹿神也沉湎于冥想之中,谁也没能发现被内应偷偷放进来的官兵。
那些军人可不是小镇里的混混了,他们手脚麻利,迅速就将萨哈良拖到庄园院内的碎石子路上。
听到鹿神的声音之后,萨哈良挣扎着在地上侧过头,寻找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那些骑兵厚重的马靴踩在他的后背上,双臂被弯折在了背后。类似的待遇他已经体验过一次了,只不过这次更狼狈了。
鹿神此时已经解下了头上的面具,轻轻扣在面前,从缝隙中仍能看到他因为愤怒而扭曲的面庞。那巨大鹿角上的金线正缠在神父和周围士兵的脖子上,在他高大的身影和白色的长袍下,金色的丝线随着他的右手而慢慢勒紧。
在场的众人只是感觉到了一股莫大的压力,却不知道原因。神父还以为是袍子上沾了跳蚤,一直不停的挠着自己的脖子。
旁边的军官从腰间拔出手枪,递给了神父。
“别动!”
里奥尼德撞开了房门,将枪口对准了神父的头之后,他放慢了速度,努力平静下来,一直端着手枪走到神父面前。
“这不是里奥尼德少校吗?听闻伊琳娜夫人身体抱恙,最近可好?”神父用阴阳怪气的语气向里奥打招呼,手中的枪还不忘继续指着萨哈良。
见里奥尼德赶来,鹿神便松了松指尖的金线,防止一不小心让周围人的脑袋都落在地上。也许是因为维持随时将在场士兵斩首的状态,他耗费了大量的神力,身旁隐隐冒起了黑色的浓雾,显得更是可怖。
“神父。”里奥尼德的声音响起,不高,却异常清晰,每个音节都像马蹄砸在碎石路上,带着金属敲击般的质感,穿透冰冷的空气。“把你们按着的人放开。”
他摆了摆头,示意旁边的士兵起身放开萨哈良。世袭贵族军官的身份摆在面前,包围庄园的骑兵不得不退了一步。但没有神父或指挥官的命令,按着萨哈良的士兵谁也没敢动。
“来,解释解释为什么私闯皇帝陛下现役军官的住宅。”
里奥尼德努力压制着因为怒火而发抖的声音,他的嘴唇抿成一条没有弧度的直线,血色淡得几乎看不见。白色衬衫领口松散地敞开着,胸膛苍白的皮肤随着他的呼吸而颤动着。这毫无防备的暴露,与他周身凛冽的杀气形成惊心动魄的对比。
“有热心的信徒和我报告少校您的家中,”神父持枪的手向下点了点,并非他不擅长使用武器而露出破绽,而是对眼前的局势有着绝对的自信,“对,就在这,有人在偷偷举行异教仪式,亵渎神灵。”
神父肥胖的面庞看不到一丝恐惧,他不断的向里奥尼德步步紧逼:“我想,少校您应该不知情吧?”
“这么点小事,也需要私自调动异地的驻兵吗?敌国突然入侵怎么办?”里奥尼德反问道,对于帝国军队中的规章,他可太清楚了。
神父被脖子上的瘙痒逼得心生烦躁,也懒得继续对峙了,他正色道:“有人举报,我就得处理,教会手握先帝亲许的裁判权,你有什么异议?”
听见神父提及裁判权,周围的士兵又得到了鼓舞,向前走了几步。
“世袭贵族早在帝国开疆扩土之时就在为皇帝立下汗马功劳,你和你的狗屁裁判权在哪儿?我们祖祖辈辈给帝国交的血税,可有你的一份?”
里奥尼德丝毫不畏惧神父身后的庞大势力,立刻反击道。
“执迷不悟。”神父的声音更加低沉,如同闷雷在云层下滚动,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沉重的重量,敲打着死寂的庭院。
神父指向一旁的圣物匣,又看着萨哈良,大声呵斥:“以圣遗骸之名!此人乃鹿角妖附身的邪物,正是它引来灾病侵蚀伊琳娜小姐!”
那些始终未发一言的骑兵在他的煽动下举起了手中的长枪。
里奥尼德稳了稳手中因为出汗而滑脱的手枪木柄,又向前挪了两步,大声喊道:“世袭贵族私宅豁免宗教审判,除非你指控的是我和我的家族!”
“告诉这个罗刹小鬼,以我的神力足以把他们都杀了,何惧世间法则对神灵的约束!”鹿神身旁的黑雾愈重,像是即将连月亮的光芒也要吞噬了。在他面具下露出的嘴角,杀意满溢而出。
“别动手!听里奥尼德说!”
萨哈良用他们听不懂的部族语大声喊叫,阻拦着鹿神扯下手中的金线。
但显然,神父也不敢直接与贵族撕破脸。当他犹豫的时候,里奥尼德趁着那些卫兵被萨哈良吸引了注意力,快速从裤兜中取出了那张皱巴巴的信件。
“这上面的盖章你应该认识吧?”里奥尼德举起那张破烂的信纸,朝着神父说着。
神父眯起眼睛,尽管上面的字他看不清,但那来自帝国军队的印章,他是知道的。
“你们远东边疆区的军人,罔顾年轻的皇帝陛下要求优待本地土著,屡次在边境发生冲突,制造惨案,给东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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