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阳光斜照进办公室,忙完工作的顾明远刚在扶手椅上坐下小憩,门被轻轻推开,一个身影闪了进来。顾明远睁开眼睛一看,来人竟是许久未见的叶笛,便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懒得起身。

顾明远对叶笛毕业后选择留校从事行政工作一事始终耿耿于怀。他怎么也想不通,那个聪慧敏锐、满腹才华的女子,竟会甘愿埋没于一隅办公室,终日与文件琐事为伴。情急之下,他曾经两次拨通了叶笛父亲——也是自己恩师叶少雄的电话,希望对方能劝阻女儿留校,至少不要从事行政工作。谁知叶笛仿佛铁了心,任凭旁人如何劝说,都不为所动。后来,沈菊英无意间提起,叶笛执意留校其实是秦冰纶的意思——办公室里有“自己人”,终究是方便行事。这番话更像一根针扎进顾明远心里。他万万没有想到,叶笛不仅辜负了自己的一身才学,竟还情愿沦为他人棋盘上的一枚棋子。一种混合着失望与愤懑的情绪在他胸中翻涌,自此,他有意拉开了与叶笛的距离。

叶笛似乎对顾明远的疏远一点也不介意。她留校虽说是秦冰纶的意思,其实也有自己的盘算——可以和风神潇洒的“顾老师”离得更近。看见顾明远冷冷地看着自己,叶笛俏皮地晃了晃扎着马尾的脑袋:"顾先生,我都留校了,你不能总是这个样子对我吧?"

顾明远正色道:"我们现在就是普通同事,还能怎样对你?"

“我们怎么是普通同事呢?”叶笛急得撅起了嘴。

顾明远不想让她久留,有些不耐烦起来:“快点的吧,有事说事,我还得午休呢?”

叶笛手中的茶杯抖了一下,脸上写满了委屈和失落。

顾明远不忍心见她如此,长叹一声,语气缓和了些:"唉,你这真是少年不识愁滋味啊,今后有的是苦头吃。既然木已成舟,也只能这样啦。你可要记住,行政岗位就是个染缸,你千万别学那些逢迎吹拍那一套。说起来也是知识分子呢,独立人格还是要有的,别让人当枪使了。"

看见顾明远如此关心自己,叶笛脸上立刻漾起了欣喜,拿起水平要给顾明远添水,却被他一把拦住:“你还是有事说事吧。”

叶笛只好将在不势力近水楼台得来的学校要派他去党校学习的事情说了出来,还不忘神秘的凑近压低声音说道:“汤校长明年就要退了,大家都说这是戈书记有意栽培你的意思。顾先生,如果你将来能接班做校领导就好了。”

顾明远的睡意霎时消散得无影无踪。令他警觉的并非接班,而是突如其来的党校学习。三个月的封闭学习,在旁人眼中或许是晋升的必经之路,于他而言却成了一种身体和心理的负担。他素来对这种集体学习敬而远之,更何况如今的他,心思早已不在仕途的起落之上。那颗炽热的进取心已然另有所属。面对这样的“机会”,不仅心如止水,更是烦躁不已。

原本以为顾明远得知这个消息后会兴奋不已,没料到他不仅面不改色甚至眼神中显出几丝愤怒来,叶笛有些惶然失措,不敢细问,便好意提醒道:“顾先生,我今天来,主要是要你注意提防我们办公室那位‘大佬’,他最近和林书锦他们混得很紧,可没少说您的闲话。”

本就烦躁的顾明远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行了吧,赶紧走,别一起步就染上这传播小道消息的毛病。"

叶笛被顾明远呛得一脸的无趣,只好怏怏地离开了。

虽然还没有得到正式通知,顾明远觉得叶笛的话决不会是空穴来风。趁着周末和女儿顾安然探望外公外婆的机会,顾明远忍不住想吴若甫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七十五六的吴若甫早已没了往日指点江山的锐气和豪情,听完顾明远的叙述,目光平静得不见一丝波澜:"哦?这是好事。说明戈书记很看重你嘛。"

顾明远本想说出自己对未来的一些规划,又觉得为时尚早,不无忧虑地说道:"您说我能不能拒绝?"

若在以往,吴若甫的脸会立刻沉下来指责一番,现在脸上依旧平静,既看不出惊愕,也寻不着失望。拿起桌上的紫砂茶壶将澄澈的茶汤缓缓注入杯中,沉默了片刻才轻轻开口:"明远,说起来你现在已经算是阅历不浅了,大主意得自己拿了。以前吧,我确实一直想把你往行政那条路上扶一把、送一程,觉得搞行政才是人生的价值。现在回头来看啊,也许人生的路还真的不止一条。我已经老喽,跟社会脱节太久了。你本来就很有主见,我看呀,到时戈书记找你谈时,你不妨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快四十了嘛,也不要总是迁就别人的意见了。当然,你应该也清楚,如果真的如此,说明戈书记是真心想栽培你。这也算一份知遇之情嘛。参加不参加且不说,到时候说话注意分寸总是应该的。人情世故嘛。"

顾明远心中一震。老爷子这种看似没有给出具体的意见,但言语间充满了尊重和理解,这让他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暖。

正当顾明远纠结着以何种方式向戈大垣摊牌,戈大垣的电话先打了过来。在戈大垣强大气场笼罩下,顾明远原本准备好的种种理由全都堵在了喉咙口吐不出来。等他缓过神来,戈大垣手中的红头文件已经递了过来,不待他申说,戈大垣已经站起身来爽脆地说了句"好好学习弄个优秀学员嘛",便拿起茶杯要去参加会议。

顾明远就这样被稀里糊涂地推上了党校学习这条船上。

孟超似乎并不掩饰自己对顾明远暂时兴奋,特意带着基建处科级以上干部为他办了一场壮行宴,席间将自己多次参加学习的"经验"倾囊相授。看着孟超言不由衷的表情,顾明远心情莫名舒缓了些——毕竟三个月可以远离他随时随地的霸气。

报到当天,宿舍楼的走廊里人来人往,学员们正忙着串门联络、增进感情。安顿完毕后,顾明远坐在房间里翻开学员花名册,被上面满眼的"博士"头衔晃得有些晕乎。全班38人,博士19人,学士仅3人。他不由得庆幸自己好歹还有个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硕士学历。更让他惊奇的是,最后一页上,"何荣坤"三字赫然在列。

晚上七点半,开始例行的学前教育。走进教室,顾明远一眼就看见了第四组后排那个标志性的大背头——不是何荣坤又是谁?顾明远低头细看何荣坤的简历,"博士在读"四个字显得有些灼眼。顾明远这才想起,秦冰纶获聘博士生导师后,何荣坤正是她招收的第一批博士生。想到当年车曦照多次暗示自己读博却被自己一再忽视,心中不免有些后悔,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些烂泥扶不上墙的感觉。

九点下课,出于礼节,顾明远想着去和何荣坤打个招呼。哪晓得这家伙疾走如风,很快就消失在教学楼外的夜色中不见了踪影。刚转进幽暗的樟树道,肩头就被人重重拍了一下。借着路灯昏黄的光亮,一位齐耳短发、利落精神的中年女人大方地伸出手来。顾明远只好茫然地握住。女人很是爽朗地自报家门。顾明远吃了一惊:她竟然是副校长江川的夫人方琳。顾明远正在尴尬,同桌陆家宜伸出手指在方琳面前晃了晃:"老方,我俩真是孽缘啊,这都'三进宫'了还在同一个班。"方琳自嘲了句“没出息呗”,转头又望向顾明远:"顾处长忘了我吧?去年老江宴请时我们照过面的呀。"顾明远只好装出恍然的样子。

方琳似乎人脉甚广,来往者纷纷驻足与她寒暄,她也热情地将顾明远引荐给众人。顾明远不习惯这样的盲目应酬,找了个借口匆匆回到宿舍。

正在整理发下来的各种读物,外面响起了轻轻的叩门声。开门一看,何荣坤正叼着烟站在门口,笑着小声说道:"老顾,缘分啊。没想到十五年后又成同学了。"此刻的他意气风发,与课堂上的正襟危坐判若两人。

顾明远知道他好面子,连忙说道:"刚才下课正想和你打招呼,你溜得比兔子还快。"

何荣坤嘴角微撇:"公开场合那么张扬干啥?你没发现,下课后三五成群聚在一起的,全是你们高校的这帮书生,省厅那些处长们可不这样。"

莫名其妙被嘲讽了一顿,顾明远忍不住反唇相讥:"是啊,你们这些政府大员都深沉内敛,城府深得像隧道。就拿着装,你看你们省厅的都是清一色的是行政夹克,哪像我们来自高校的,五花八门一看就不是正规军嘛。"

何荣坤并不和他计较,倒显出了对老同学的关心:"老顾你是第一次参加这种班,我倒要送你两句话:一是学习不重要,交游才是关键;二是凡事莫张扬,遇人少说话。"

顾明远虽然对此颇有些不屑,但心想这或许确是过来人的经验,便在心里默默记下。

何荣坤烟瘾越来越大,转瞬间房间里便是烟雾缭绕。顾明远开窗刚笑着说了“乌烟瘴气”几个字,便觉得自己的嘴巴有些“张扬”,便转移话题好奇地问道:"不对呀,上次听骉子说同学会上大家都叫你'何厅'了,怎么还和我们这些处级干部一起培训呢?"

何荣坤脸色微红了些,支支吾吾说了半天,意思是目前还是“厅长助理”,然后抱怨道:“他妈的干的是厅长的事,拿的是处长的待遇。"又觉得自己的话容易引起老同学的误会,弹了弹烟灰后加重语气说道:"来前厅长已经透风,回去就启动考察。"

顾明远顺手拿起桌上的可乐:"来,那就为咱们班首位厅官即将诞生干杯"。何荣坤也不客气,仰脖灌下,却被猛烈的二氧化碳呛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临走时,何荣坤郑重其事交代顾明远“万不可将自己学习的事情告诉孟超”。顾明远不懂,问了声“为什么”,何荣坤说了句“麻烦”,拍拍评估,扬着头走了。

第二天天刚发亮,喜欢晨练的顾明远换好运动装来到了隔壁的中山公园。刚慢跑了一圈,手机就响了起来,孟超带着调侃的口吻责怪他没有第一时间将何荣坤学习的事情报告。

顾明远刚辩解了一句“何荣坤坚决不让”,孟超在电话里轻蔑地笑了起来:"看来顾处长的政治敏锐性需要提高啊啊。"

顾明远看了一眼垃圾桶旁飞舞的苍蝇,好奇地问道:"那您是怎么知道这个信息的呢。"

孟超却在电话里打起了“哈哈”,然后通知顾明远:“这样,晚上我过江来请老何联络联络感情,你务必请几位省厅处长作陪。"

这可给顾明远出了一个大难题。这才不到一天的时间,自己连学员名字都没有记住一两个,上哪里去请几位省厅的"大员"们呢。但孟超毕竟是领导,交办的事情如果不办,既显得自己无能,又让孟超看不起。思来想去,顾明远想到了人缘颇佳的方琳,刚拿起手机,忽然想起江川与孟超素来不和,只好断了念头。

没有晨练心思的闷闷不乐地向食堂走去。刚近门口,正遇上剔着牙出门的何荣坤。顾明远灵机一动:这不是现成的吗。

刚一说出自己的想法,何荣坤故意将脸板了起来:“老顾,看来你这是口风不严啊。说好的不让告诉老孟的的呢。”

顾明远气得心里直骂娘,嘴上还得央求请省厅同学作陪的事情。

何荣坤将剔出的菜屑吐在地上,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小菜一碟,交给我好了。”说罢,背起双手、迈着方步走了。顾明远抬起一脚,将脚下的一颗石子狠狠地踢到花坛的木架下。

宴请地点是何荣坤亲自挑选的一家高档酒店。当顾明远踏入那金碧辉煌的包房时,心中一阵震撼与忐忑。巨大的圆桌中央,六瓶标着“30年陈酿”的茅台酒如同卫兵般威严矗立。身着锦绣旗袍的女服务员行云流水般地将佛跳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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