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寒冬远客叩门来,凤姐怜贫初见老妪
京城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漫长难熬。
疫病的阴云尚未完全散去,寒风依旧凛冽,贾府大房这边,因着王熙凤有孕,又经了王子腾夫人那番不愉快的敲打,整个府邸比往日更添了几分刻意维持的平静,下人们行走说话都带着小心。
王熙凤歪在暖阁的炕上,身上盖着厚厚的锦被,背后垫着软枕,孕肚已颇显怀,将她原本苗条的身段撑得圆润了不少,脸上也多了些孕中的丰腴,只是眉宇间总笼着一层淡淡的倦色与挥之不去的思虑,平儿正拿着一把小银锤,轻轻给她敲着有些浮肿的腿脚。
外头隐隐传来些喧嚷声,似乎有人在二门处说话,王熙凤皱了皱眉,如今她精力不济,最不耐烦这些嘈杂。
平儿会意,放下银锤起身道:“奶奶歇着,我去瞧瞧。”
不多时,平儿回转,脸上神色有些古怪,低声道:“奶奶,门房来回,说外头来了个乡下的老婆子,自称姓刘,是咱们府上的亲戚,大老远从京郊乡下赶来,特意来请安拜见的。”
“亲戚?姓刘?”
王熙凤在脑中快速过了一遍,贾王两家似乎都没有姓刘的旁支远亲,更别说乡下的了。
她如今怀着身子,心情本就不甚爽利,加之王子腾那边的压力悬在头顶,更懒得应付这些不知哪里冒出来的穷亲戚,便淡淡道:“哪门子亲戚?怕是打秋风的罢,赏她几个钱,打发走了便是。”
平儿应了声“是”,正要出去却迟疑了一下,又道:“门房说,那刘婆子口口声声说,是二十年前连过宗的,她女婿姓王,祖上和咱们王府太爷一处做过官,认了侄儿,后来她女婿的父亲还来府里走动过,这回是家里实在过不去冬了,女婿又病着,听说京里府上宽厚,才厚着脸皮来求帮衬,瞧着……倒不像是全然胡诌的,穿戴是破旧,说话却还明白,年纪也大了,大冷天走了几十里路来的……”
王熙凤听着,原本不耐的心思稍稍转了转。
二十年前连过宗?王府的旧事她隐约有些印象,祖父在世时似乎确有那么几门穷亲戚,后来渐渐不走动了。
若是真的,这般天气,一个老人家找上门来,直接撵了传出去名声不好听,况且,如今她们这一房在京城立足未稳,正需谨慎行事,万一这婆子出去浑说些什么,也是麻烦。
她抚了抚肚子,沉吟片刻改了主意:“既如此,倒不好不见,你带她到西边厢房等着,那里暖和些,我收拾一下便过去。”
平儿有些担心:“奶奶,您这身子……”
“不妨事,就在厢房,几步路。”
王熙凤说着,让平儿扶她起身,简单整理了鬓发衣裙,因是见乡下亲戚,不必太过华贵,只换了身家常的绛紫色暗纹缎袄,外头罩了件灰鼠皮里子的坎肩,扶着平儿的手,慢慢往西厢房去。
刘姥姥此刻正坐在西厢房的炭盆边,手脚冻得有些麻木,正小心翼翼地拢着炭火取暖。
她身上是一件半旧不新的青布棉袄,浆洗得发白,袖口肘部打着补丁,头上包着块蓝布巾子,脸上被寒风刮得通红,满是岁月刻下的深深皱纹,一双眼睛却并不浑浊,带着庄稼人特有的朴实与一股子豁出去的韧劲。
她一早从京郊乡下出发,走了大半天,一路打听才寻到这处挂着“贾府”匾额的门前。
原以为还是从前那气派无比的国公府,谁知到了才听说,荣国府被抄了,如今只剩大房这一支住在此处,门房见她这副模样,本不欲通报,是她好说歹说,又塞了仅有的几个铜钱,才勉强答应进来回话。
此刻她坐在这暖融融的屋里,看着这虽然比不得想象中豪奢,却依旧整洁精致的陈设,她心里是七上八下,既怕被赶出去,又怀着渺茫的希望。
正忐忑间,只听门外脚步轻响,帘子一挑,一位穿着体面容貌极标致的年轻奶奶,在一个俏丽丫鬟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刘姥姥唬了一跳,忙不迭地站起来,手脚都不知往哪儿放了,她虽未见过王熙凤,但瞧这通身的气派,身边又是年轻的年纪,又被丫鬟小心搀扶的模样,再联系女婿王狗儿早年听闻的贾府情况,便猜这定是如今当家的琏二奶奶了。
“给……给姑奶奶请安!”
刘姥姥慌得就要跪下磕头。
王熙凤已走到主位坐下,见状抬手虚扶了一下,声音平和,听不出太多情绪:“老人家不必多礼,这么大冷天,难为你走一趟,平儿,给老人家端碗热茶来。”
刘姥姥听得这声“老人家”,又见这位年轻奶奶并未立时摆出嫌弃或不耐的神色,心下稍安,却也不敢真坐,只挨着炕沿,半个屁股虚坐着,双手接过平儿递来的热茶,连声道谢。
王熙凤慢慢打量着她,这老婆子年纪虽大,衣衫破旧,但收拾得还算干净,眼神里虽有拘谨惶恐,却也透着一股庄稼人的实在,不像那等市井无赖。
她呷了口平儿递上的参茶,缓缓开口:“方才听门上回,说您老是府上旧亲?我年轻,许多老亲都不大认得了,不知是哪一门上的?”
刘姥姥忙放下茶碗,陪着笑,将自家女婿王狗儿祖上与王府连宗的旧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又说早年狗儿的父亲王成,还曾来府里给“太老爷”,也就是王熙凤的祖父请过安。
“……原是不敢来打扰的,只是今年年景实在不好,秋里收成薄,冬天又冷得邪乎,家里那几亩薄田,交了租子就不剩什么了。偏生我女婿入冬前又得了场风寒,一直没大好,抓药看病花了不少钱,如今家里快揭不开锅了,两个小外孙女儿饿得直哭……实在是没奈何了,才想起这门老亲,听说府上最是仁德宽厚的,这才……这才厚着老脸,想来求姑奶奶赏点子恩典,不拘是几两银子,或是些陈年的米粮布匹,能帮衬着熬过这个冬天,就是天大的恩德了!”
说到后来,刘姥姥声音哽咽,眼圈也红了。
王熙凤静静听着,心中已然明了,王府是真有这么一门几乎断了来往的穷亲,也确实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这才找上门来。
若在从前荣国府鼎盛时,这样的事她见得多了,随手打发些银钱东西也就罢了,甚至心情好时还能多问几句,权当解闷施恩,可如今……
她想起自己这一房分家出来后的不易,想起贾琏那战战兢兢的差事,想起王子腾那边步步紧逼的压力,再抚着自己隆起的腹部……
当家方知柴米贵,养儿才晓父母恩,她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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