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后,御驾赶在元旦前抵达晟州,这也是我们返程的必经之地。
作为北方最重要的几大州之一,先帝曾在此修建了行宫,赐名“兰昹”。
秦玦跟几个官员商议后,定下了在这里过年。
礼随驾行,即便不在京城,该有的规矩一个都不能少,秦玦又是准备祭祀,又是准备朝贺大典,忙得不可开交。
我住的地方,大门外细碎的脚步声从早到晚就没断绝过,宫人们手里捧着各种东西,鱼贯穿行在兰昹宫里。
随行的妃嫔日日齐聚到皇后跟前,就连传闻中那个骄横跋扈和皇后很不对付的贵妃也在其中。
刚开始皇后命人来叫过我,我一头雾水地过去了。
本来领了皇后的礼物,还暗喜这趟来得值。
结果她身旁的女官突然开始罗列工作,安排了很多活儿给大家做。
趁她没注意到我,我连贵妃都没顾得上看,朝绿柳使了个眼色,抱着礼物溜回了自己的院子,从此再也没去过。
皇后也好像忘了我这个人,没再派人叫我。
但绿柳却发起了愁。
“娘娘,各宫进献给陛下的年礼都准备得差不多了,您真的什么都不准备吗,这可是大不敬啊。”
这两天她不知道提醒多少遍了,就像个定时闹钟。
我看着她嘴角上火起的泡,两只手搓了搓脸,不愿面对。
“那你说我能送他些什么?”
绿柳见我肯推进献礼的事,面露喜色。
“各宫主子们都愿意亲手为陛下做些针线活表达情谊,您可以缝制些衣物荷包之类的。”
我震惊道,“要是真的把我绣的东西送出去,别人更觉得是大不敬吧。”
“而且我完全不会针线活,我只会真快活。”
绿柳沉默了,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她为难地想了许久,又提议道:“那您可以亲笔绘制些书画,要不然就抄些祈福经文,也算作您的心意。”
我道:“抄经文还是算了,我那书法水平,大过年的就别给神仙添堵了。”
绿柳颓废了,“那、那实在不行,就送些奇珍异宝吧,送了总比不送强。”
就?奇珍异宝?
我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我哪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以给陛下!”
她思索,“奴婢看玉阳宫的小库房里……”
绿柳使了一招釜底抽薪,直接烂手回冬。
我瞪大了眼,打断她,“好了绿柳,我知道了,不就是年礼吗,到时候我一定会送上去的!”
说完,我哀怨地躺在了床上。
绿柳跪到床边,手在空中停了一下,轻轻摸了摸我散在床沿的头发,好似安抚。
她唇角带了些不真切的笑,旁人很难看出来。
“娘娘辛苦了,奴婢一会儿就去给您做些您最爱吃的冰酪。”
我双眼放光,而后又眯起,狐疑地看着她,“你可别骗我,你之前不是说吃得太凉对身体不好吗?”
她道:“夜里寒气重,还是吃不得的,但今儿个天好,午时少吃一些也没关系。”
这时小满走了进来,绿柳从床边站起,和往常般不苟言笑地站在一边。
这是怎么了?绿柳姐姐为什么会跪在娘娘跟前?
小满在心里纳闷,脸上什么都没显露出来,低眉顺眼地行了礼。
“娘娘,闻大人将才来传话,说陛下今日召您一同用午膳。”
我:“他不是最近忙的很吗?”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挑我能吃冰酪的时候!
而且陪秦玦吃饭是什么好差事吗?!
一大群人围着,想吃什么还做不了主,全程不能有一点声音,就跟在坟墓里一样。
每回吃完我都要消化不良。
我盖上被子,翻过身,挥手,“去不了,去不了,你就跟他们说我病了,躺在床上起不来。”
小满不敢说话,用眼神向绿柳求救。
绿柳的余光接收到了求救信号,但她低下了头,装作没有看到。
小满见绿柳不看她,急出了一头汗。
她不敢置喙娘娘的决定。
可她更不敢去御前撒谎,那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一想到闻鸫那双阴冷的眼睛,小满腿都软了,她宁可死在这里,起码能少受些罪。
她跪在地上磕了个头,“娘娘恕罪,奴婢、奴婢不敢去传这样的话,求娘娘……”
哐哐的磕头声像是蛆虫,从耳朵钻进脑子,挤在太阳穴里一跳一跳,我抱着头从床上坐起。
“去去去,我去行了吧!”
她猛地抬头,欣喜若狂,“谢娘娘饶命!多谢娘娘,多谢娘娘……”
“我不是都答应你了吗,你怎么还磕?!”我连滚带爬地挤在床角,看着疯狂磕头的人影瑟瑟发抖,“快把她拉起来!”
绿柳弯下腰,拉住小满的胳膊,阻止了她的动作。
魂飞天外的小满眼神逐渐安定,慢慢地找回了焦点。
“不用怕,小满。”绿柳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肩,“咱们的娘娘是宫里最好的主子,你不会这么轻易就死了的。”
绿柳侧过身扶起小满,只有小满才能看到她的脸。
“而你必须做到的。”
“是永远都不能背叛娘娘。”
小满惊恐地看着绿柳,抖如筛糠,活像见了鬼。
绿柳将她扶起后,安静地在一旁站好。
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片刻后,她扫了一眼还傻站在原地的小满,温和地提醒道:“快去给娘娘准备梳妆的东西。”
小满嘴唇颤抖,试了好几次才发出声来,“……是。”
她脚下生风,跨过门槛时还险些绊倒。
我看着她的背影,在心里纳闷,“我有这么吓人吗?”
*
我在秦玦住的祈明殿等了好久,他才带着一身寒气从外头回来。
“陛下——”
我跑到他跟前,被寒气逼停了脚步。
秦玦的眼神里缠着一缕郁气,“我忙,你倒是也忙。”
“我最近还真挺忙的,快过年了,得跟着皇后娘娘把宫里布置好。”
几名内侍趋步上前,我腾出了地方,坐在凳子上朝他眨了下眼,“都是替陛下干活啊。”
一内侍双手捧着黑漆托盘,托盘上放置了金制盥盘和盥盆,另一内侍执着雕花金匜。
秦玦伸出手,匜中的香汤缓缓倾倒,顺着他冷玉一般的手流入盥盆。
偶尔有几滴溅出,也被盥盘稳稳接住。
热气扑在他秾艳的脸上氤氲,秦玦笑了,眼里有些恼意,却又不似真的生气。
“布置行宫?我怎么不知道这里面还有你的事。”
我从内侍手里取过一方精美的云锦帕子,秦玦稍微甩了一下水珠,也不把手递过来,挑眉故意问:“干什么?”
我掂了掂明黄色的锦帕,“大家都是有分工的,我的主要任务就是照顾陛下。”
“来,请陛下抬手。”
“原来你照顾我是当作任务啊。”
我从他的语气里嗅到了危险的味道,换上一副谄媚的嘴脸。
“是情之所至,发自内心。”
他微微抬手,我拿着帕子自下而上地拭去水珠,当布料压进他的指根时,秦玦的眼神发生变化。
他握住我的手,而后缓缓抽出被夹在我们掌心里的帕子。
细滑的织物纹理从皮肤上蹭过,留下一条蜿蜒的痒痕。
我的嘴唇碰到了冰凉的柔软,一触即离。
始作俑者移到我的耳畔,唇是冰冷的,气息却是闷热的。
他压低声音,倒打一耙。
“——你那根本就不是正经的擦手。”
我,“?”
真是理不直气也壮啊。
他刚想直起身的时候又被我勾着脖子压下。
“陛下今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秦玦故意卖了个关子,“用完膳再告诉你。”
我小声嘀咕:“希望到那会儿我还能有听的胃口。”
秦玦扫过来一个眼风,我闭上了嘴,老老实实地挨着他坐下。
李居怀在摆膳时感觉手上落了道沉甸甸的目光,皮肉被刺痛,他错愕地瞄向那道目光的来处。
秦玦唇角微微扬起,身体松弛地朝着周妧的方向倾斜,似乎颇为愉悦,他盯着李居怀摆膳的动作,眼神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却让李居怀感受到了犹如实质的压力。
他转动手腕,将周妧可能爱吃的菜都摆在了她的面前。
压迫感消失。
李居怀悄悄松了口气。
吃完这顿饭,我像是遭受了一场精神酷刑,筋疲力尽,趴在了桌子上。
秦玦清了清嗓子,“朕今日找你,的确是有件事要跟你说。”
我抬头看他。
他道:“你父亲和二哥已经到晟州了。”
“啊?”我直起腰,“他们也要在这里过年吗?”
秦玦情绪不高,“周越担心你,非得看你一眼才放心。”
我垂下眼帘,“过年的时候应该能见上一面吧。”
秦玦:“你想他们了吗?”
我笑了一声,“有什么想不想的,他们过得挺好,我过得挺好,这就行了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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