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近,宫内上上下下各处机要忙作一团。

往年这个时候,皇帝都会在宫内举办宫宴,名为“岁恩宴”,一是将朝内叫得上名号的大小官员聚在一起热闹热闹,该赏赐的赏赐,该安抚的安抚;

二是镇守边关苦寒之地的将士们年末回朝,由皇帝亲自接风赐饭,以示皇恩浩荡。

有了这么几重原因,宫宴倒更像是摆上饭桌的朝会,几家欢喜几家愁。

但牵机营是从来不会出席“岁恩宴”的,用上官的话来说,就是“宫里对牵机营能有多大皇恩”,语气简直跟渡舟如出一辙。

今年却是例外。

到了岁恩宴这天,宫里的折子由高忠贤亲自托在手上送到牵机营里来。

牵机营里空空荡荡,侍卫领着高忠贤转来绕去都没找到上官,兜兜转转这道折子却送到周昭跟前儿来了。

高公公脸上汗珠子都没来得及拭,先用袖子小心擦了擦折子,才往前递给周昭,弯着腰笑容可掬道:“这位大人,劳烦您给通报一声。”

周昭停住笔,案上是几页抄好的佛经,她并未接过折子,抬起头淡淡道:“渡舟不在。”

高公公听见渡舟名讳,忙把腰弯得更深,抬起眼皮道:“圣上说了,今年宫宴是家宴,无论如何都让请皇叔老人家去一趟。”

周昭微笑道:“贵人这话从何说起,既然是家宴,牵机营更去不得,免得落人话柄。”

“哎哟哟,您折煞老奴了!”高公公终于腾出手擦汗,心说这位也是个牙尖嘴利的主儿。

周昭看了眼窗外漫天飞雪,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渡舟去哪儿了,再说渡舟去不去,是他自个儿的事儿。贵人,还请回吧。”

“这......”高公公将汗巾子揣进怀里,又笑说,“既然皇叔找不着,劳烦祝大人替皇叔进宫一趟。圣上指的轿辇就在外头候着呐,总不好让老奴空着轿子抬进宫去,传到外人耳朵里......嘿嘿,您说呢?”

周昭算是听出几分不对来,这轿子一开始就是为着接她来的。

哪是宫宴,鸿门宴差不多。

她执笔在砚台上蘸满墨汁,没有起身的意思,说道:“我说不好。”

高忠贤愣住片刻,又听周昭道:“我这张脸生得不好,万一圣上又一时兴起,点了我留在宫里。”

高忠贤皮笑肉不笑,道:“大人哪儿的话,您是皇叔老人家身边儿的人。再说陆大人也会去,您跟陆大人也有些日子没见了吧?”

我什么时候成渡舟身边儿的人了。

高忠贤摆明了就是一副她不去他也不走的架势,周昭放下笔,道:“也好,我一个人闷得慌,正好出去走走。还请稍坐一会儿,我换身衣服就来。”

高忠贤连忙出去等,周昭走进里屋,等打开那放衣服的雕花檀木柜时不由一怔。

里面整整齐齐挂满了新衣,花团锦簇如同晚霞倾泻而出,有孔雀蓝的流光缎面,杏子红的对襟长裙,薄荷色的云纹披帛......从里衣到外袍全都考虑到了,甚至还有女子穿的骑装。

跟周昭从前穿的那些非黑即白的衣裳不同,这些全都是鲜亮的颜色,每一件都样式繁复,轻轻一碰便好像漾起了粼粼波光。

不光是衣服,桌上的妆奁也换了更大的,摆放着许多珠宝首饰,胭脂水粉,花钿眉黛,一应俱全。

女子的衣裳虽然好看,但不大方便。周昭记得上一回穿这种华贵的云锈绢袍,还是她从北疆回来之后的宫宴上,似乎就是件孔雀蓝的罗裙。

从那以后她都是怎么方便怎么来,再后来也基本素面朝天,盔甲不离身。

周昭的手轻轻抚摸过这些衣裙,最终还是挑了件白色,拿出来时就像一捧雪落在掌心,细看其实不完全素白,碧绿的丝线里勾出隐隐约约的翠竹,十分雅致。

等换好这件,她的手又移到右边那排狐裘斗篷,其中那件火红色的尤其好看。

不过周昭只是在上面轻轻碰了碰,仍是抄起往日常穿的那件墨色裘衣披上,旋即走了出去。

高忠贤看见她眼前亮了亮,喜上眉梢,领着周昭上轿。轿辇用的是四驾马车,都是清一色白毛骏马,两旁早有宫人立着侍候。

周昭略挑眉尖,扭头微笑道:“高公公,这不合适吧?”

天子六驾,皇亲四驾。

哪怕是国师沈云起,也用不得四驾。如果这轿子是给渡舟准备的无可厚非,给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坐,烫手得很。

高忠贤接过左右递来的金丝暖手炉捂在怀里,堆着笑说:“圣上说合适,那就一定是合适的。风大得紧,大人快些上轿吧。”

周昭看那轿子一眼,弯腰进去。

外头四匹马应声而动,浩浩荡荡往皇宫方向去了。

轿子里是张软榻,铺着一整张白貂皮。

香炉里熏着品相应是极好的老山檀,闻着浓淡适中,脚边是一早烧好的暖炉银炭,因此周昭一踏进去,外头的风雪便立刻戛然而止。

她寻了个舒服的位置斜靠在软榻上,马车行驶得很稳当,轻摇轻晃中不禁阖了双目,直到高忠贤的声音在轿外响起,小心唤她:“大人,咱们到了。”

周昭缓缓睁开眼睛,里头一片清明毫无睡意。

她应了一声,立时有宫人提着大红灯笼上前,一根玉杆子轻轻挑开轿帘,周昭避开伸过来相扶的几只纤手,轻巧地一弯腰,踏着大步出去了。

外头天色擦黑,不见明月,仅有几斗浅浅星光。

周昭拢了拢身上的素白云纹斗篷,没走多久,抬头见一威严大殿,里面歌声阵阵,灯火如昼。

高忠贤小声道:“祝大人,咱们来得晚了,咱家这就领您进去。”

周昭笑笑不说话,高忠贤亲自提了盏灯笼照路,尚未走到大殿门口,便有一尖利的嗓音唤道:“牵机营到——”

百官停著,纷纷侧目,一时间纷杂的目光比殿内烛火还多的落在周昭身上。

“牵机营的人也太不像话了,不光姗姗来迟,连马车都赶进宫里来了!”

“往年不是都不来吗?今年怎么来了,还是个女子。”

“这女子什么来路?长得倒是……啧,从前怎么没听过牵机营有这么个绝色......”

......

虽然各自声音都不大,周昭却听得清楚。

小皇帝挥退舞姬,饶有兴致地盯着周昭,等周昭走近了再看,那目光又变成第一次见面时的温良无害,就好像刚才是她看错。

赵允城招手微笑道:“皇叔怎么不见?”

周昭略垂着头,不卑不亢道:“回圣上的话,不清楚。”

丞相嗤之以鼻,适时道:“见了圣上却不下跪,牵机营好大的面子。”

周昭依旧垂着头,态度恭敬道:“回丞相的话,高公公说宫里的马车若是进了牵机营,却空着回去,那便是牵机营目中无主。小民闻之心中惶恐,只得上轿前来,滥竽充数。这一路小民战战兢兢,哪敢落座,因此现在腰酸腿痛,跪不下去。”

周昭这话说得看似滴水不漏,实则深浅由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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