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府,大牢。
阴湿的甬道里,壁上油灯昏黄,跳跃的火苗将一道拖沓行走的身影投在斑驳石墙上。
那是一名狱卒,身形异常僵硬,步履蹒跚,仿佛每一步都牵扯着无形的丝线。
他的眼神空洞,目光直直地望向女监深处,腰间那串钥匙随着他的步伐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到了最里间狭小的牢房前,他停下脚步,动作迟滞地打开递饭食的小门,朝里面推入一只精巧的食盒。
“梅氏。”那狱卒喊了一声,声音干涩而僵硬,毫无起伏,“你家里人送进来的。”
蜷缩在角落草堆里的梅柔卿闻声,如同受惊的兔子般猛地抬头,快步奔到门边,几乎是抢夺般接过了食盒。
打开一看,里面是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素面——
清汤白面上点缀着几粒鲜红的枸杞子,几片嫩绿的葱花浮在汤面,底下还沉着些切得细细的香菇丝,正是她女儿姜绾心最拿手的调味方式。
她眼底瞬间蕴起热泪。
她的心儿,自小娇生惯养,十指不沾阳春水,从不下厨。
唯一肯动手的,便是每年她生辰当天,会在厨娘做好面条后,亲自放入枸杞、葱花和香菇丝调味,说是这样能祈福增寿。
她颤抖着手,翻遍食盒,却没再见到任何字条或其他东西。
她心中虽疑惑,但还是趁热将素面一口接一口地吃完了。
面条热汤滚过喉咙,带来一阵火烧火燎的剧痛。
她此刻囚服污浊,披头散发,哪里还有半分昔日尚书府如夫人的体面?
咽下的每一口饭食,都像是在吞咽砂石,折磨着她的喉管——
这都是那日姜云昭强逼她吐露薛九针隐秘的后果!
当时她情急之下脱口说出“府君”二字,体内潜藏的绝言咒瞬间发作,醒来后,她便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成了一个哑巴。
想起薛九针那次酒后失言,提及“府君”时那副讳莫如深的神情,梅柔卿不禁打了个寒战。
薛九针在她眼中已是手眼通天的人物,能制作各种**于无形的符咒,还能炼制“蜃楼蝉翼”那般阴邪诡异的法宝……
可连他都对那“府君”三缄其口,甚至忍不住目露恐惧,那位隐藏在幕后的“府君”,又会是何等可怕的存在?
体内的绝言咒,她甚至不知是薛九针何时布下的,还是说……根本就是那位府君的手笔?
每一个对外人道出“府君”二字的人,难道都难逃一死?
“吃完了就快将碗拿来。”门外,那狱卒冰冷僵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梅柔卿恋恋不舍地将空碗递出,指尖贪恋着碗壁残余的温暖。她下意识地开口:“敢问何时……”
那狱卒压根没搭理她,“哐当”一声锁**小窗,脚步声僵硬地远去。
梅柔卿却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喉咙,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她再次尝试,从喉间挤出一个破碎的音节:“啊……”
她、她能说话了?!
巨大的欣喜瞬时涌上心头!
可随即,更深的忧虑便如阴云般笼罩下来——
这素面汤,分明是心儿送来的,绝不会错。
可她那不通玄术的女儿,怎会有办法解开这连薛九针都讳莫如深的绝言咒?
梅柔卿脑海中不由浮起昨夜在京兆府,姜绾心提起太子时,那满眼的娇羞与全心的信赖……
梅柔卿浑身猛地一抖,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是太子!是太子身边那个来历不明的玉衡道长?!
她忍不住嘶哑地低吼出声:“不!不能!我的女儿……你不能掺和进去啊!”
她是罪臣之女,当年在边城,若不是靠上了同在边城的薛九针,为他做了许多见不得光的脏事儿——
下咒、布局、甚至害人性命,根本不可能一步步撑到回京!
就连姜世安后来送来的一笔笔白银,也是因为她依照薛九针的指示,在寄往京城的包裹里,塞入了一些附着邪术的“小玩意”,并在信中详细指点他该如何“使用”。
姜世安对她念念不忘,贪恋她青春美貌是其一,更深层的,是倚重她那些神不知鬼不觉的“本事”。
他虽不知具体缘由,却很清楚,靠着她在背后的“筹谋”,他在经手的几桩关键事务中,才能那般顺利地“解决”了碍眼的同僚,也“收获”了不少意外之财。
他不止一次喊她福星,还曾戏言,日后她生下的女儿必定是小福星。
可她当年那是走投无路!
但心儿不同!她有着礼部尚书嫡女的高贵身份,眼看着还有机会嫁入东宫,前途无量……
她怎么如此愚蠢,听信了太子的蛊惑,居然也踏入了这污秽不堪泥沼!
梅柔卿太清楚了,一旦与这等邪术牵扯过深,表面看似能借力风光,实则每一步都在透支性命与福报,最终恐难善终!
此事,必定是太子唆摆!利用她涉世未深的女儿!
“心儿,我的傻女儿!”她心如锥刺,嘶哑低唤。
可紧接着,一阵剧烈的天旋地向她袭来,眼前猛地一黑,耳边嗡嗡作响。
她感觉自己的神魂仿佛被一只无形大手狠狠攥住、撕扯,四肢百骸传来难以忍受的酸胀剧痛,喉头腥甜上涌。
她软软地瘫倒在地,身体不受控制地轻微抽搐,无意识地大哭大笑……
那情状,竟与偏殿中太后突发癫狂时的模样,有着诡异的相似。
……
头顶骄阳似火,浓密的树荫下,姜绾心站在树影下,焦灼地踱步。
眼见着太子身边的侍卫灵峰去而复返,她立刻迎上前,美眸中满是急切:“怎样?我娘她吃上东西了?”
灵峰面色一如既往的冷硬,点了点头:“安心,有玉衡道长在,必不会让她吃亏。”
姜绾心闻言,长长舒了一口气,悬着的心总算落回实处。
她脸上飞起一抹红霞,声音愈发娇柔:“那……太子殿下呢?我想当面谢过殿下……”
灵峰毫不客气地打断她的话:“殿下有令,命事情完成后,即刻送姜小姐回府。”
他语气森冷,带着警告,“太子殿下的行踪,乃东宫机密。莫说姜小姐如今尚未入主东宫,即便来日成了太子妃,亦不可窥探。
这是第一次,我不会禀告殿下知晓,望你好自为之。”
姜绾心脸色一白。
她强压下心头不悦,垂下眼睫,摆出温顺姿态,娇声道:“是,绾心知道了。必不会让灵峰侍卫为难。”
她乖巧地转身,转身朝马车走去。
然而,就在背对灵峰的刹那,她脸上那副柔顺表情瞬间冰消瓦解,眼底翻涌起浓烈得化不开的怨毒与狠绝。
等她当上太子妃,手握权柄的那一天,第一个要弄死的,就是这个得蒙太子信任便目中无人的狗奴才!
*
甘露殿。
常公公话音落下,殿内霎时陷入一片诡异的沉寂,只闻烛火哔剥作响。
众人神色各异,暗流在每一道交换的眼风中涌动。
皇帝面露踟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御座扶手上的蟠龙雕刻,目光最终下意识地投向云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倚重。
云昭迎着他的视线,斩钉截铁道:“陛下,刘大夫性命已在旦夕,金针渡穴之力随时会消散!
若此刻离去,刘大夫孙儿枉死之冤,苏山长蒙受的不白之屈,就将随着这最后一口气湮灭,再也说不清了!”
就在这时,瘫软在地的刘大夫忽然发出一阵嘶哑癫狂的大笑,他挣扎着撑起上半身,浑浊的双目迸射出蚀骨的恨意,死死盯在苏文正身上:
“无妨!哈哈哈哈……不论真相到底是何,老夫都已做到了自己想做的!”
他枯瘦的手指如同鬼爪般指向苏文正,声音凄厉如夜枭,“断梁咒已下!咒根深种,绝嗣断脉!
苏文正,老夫在九泉之下,等着看你苏氏门庭衰败,香火断绝,等着看你晚年孤苦,痛不欲生的那一天!”
“放肆!”皇帝闻言,眸色骤然一沉,龙颜震怒:“刘邝,你身为医者,本当悬壶济世,竟对相识多年的故交下此阴毒诅咒!
当着朕的面,还敢口出恶言,诅咒朝廷命官**,你眼中可还有王法,可还有朕!”
刘大夫却浑然不惧,反而仰天大笑,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绝望:“陛下!您可曾听闻,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我刘邝一介布衣,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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