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骨支离,唇色失血,面容苍白若鬼魅。

镜中的那个人已然完全不是自己认识的样子了,夜盏凉依然坚持着没有松开那只沾满了鲜血的手。

一丝丝,一扣扣,他肋下的那根骨皓白如雪,在百难千劫汇于一刻的疼痛中正在被那只手自模糊的骨血里缓缓抽出。

他不能晕厥。仙骨若在剥离的过程中失去了主体意识的护持,日后便永无再行接续的可能了。他也不能用灵力将其移除。拔除仙骨,即代表决心要做一个平凡之人。没有什么事情是不需要付出代价的。想要一副凡人的身躯,便一定要用凡人的方式来取得。

在踏上云洲大陆之前,若得知有地仙会自除仙骨以换凡胎,夜盏凉必然会觉得这人一定是疯了。而今,将殷红鲜活的仙骨握在手里,自始至终没有发出一丝呻吟的那个疯子,正是他自己。

铜镜被主人别开朝向窗外。初时南雁北归,偶尔还能在镜中照进几只绕着新柳追逐嬉戏的翠鸟。待镜子重新映进了主人的那张脸,屋内炉火上升腾着的热气,还将那带着茶香的雾凝在了镜中。

上一次亲手推开这扇门是什么时候的事,夜盏凉已经不记得了。或许只有那面铜镜记得。

强撑着身体走出门外,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云洲深秋刺骨的阴冷。这种感受,是他用胁下那根骨还有一段恨不得永远死去的记忆换来的。

他从未后悔,甚至有些兴奋和对未来未知的期待。先一步做出了舍弃,他相信命运一定会带给他另一种馈赠,哪怕是以他不知道的方式。

有一个人,他找了很多年。找到了,又等了很多年。

“我知道你在云洲。你始终不愿见我,又一直没有离开。我想,或许是有什么原因令你没有办法离开。”

“有几次你来,我差一点就见到你了。你该是有多恨极了我,才连一面都不肯见,一句解释的话都不想听我说。”

“如今,没有了那根骨,即便是你现在站到了我的面前,我也认不出你了。所以,这一次,你会来吗?”

……

夜盏凉睁开眼。回忆中的每一幕场景,讲出和没有讲出的每一句话,全部真真切切地发生在这片如今已夷为废墟的土地上。

当年,他于此处建庙之初,门可罗雀香火寥落。他就是那样安静地站立在神像前,久久凝视着这位与他羁绊颇深的魁佑武神,边青芒。

他因过错被罚下界历劫,需要积累到足够的香火功德方可重归神班。人间本无祭祀供奉他的寺庙宗祠,夜盏凉于是走遍四大部洲,兴建庙宇广施恩德,只为助他早日渡劫圆满。

云洲的神庙,夜盏凉终于寻到了这处最衰落的香火。就是这里了。

他知道,他已经找到他了。

而今,炼狱坟茔覆于香火之上,眼前的神庙得夜盏凉每想一分,死去记忆中的那种痛便苏醒一分。

步跃夕此刻就躺在他的脚下,呼吸微弱得甚至可以忽略。正因为恨极,夜盏凉方才没有那般关心他的生死。

仙骨已除,魇神不过是一尊废掉了的神。昔日神威不在,他倒要看看这可恶至极的梦魇能忍得于人间苟延残喘到几时。

今世的肉身紫翅被魇神夺舍最末至其身死魂销,敬享香火供奉的神像又被蓄意损毁,桩桩件件都是夜盏凉无法释开的结。

至于神像与整座庙宇生死同气的魂契,是夜盏凉建庙初始时亲自设下的,因为他没有办法原谅所有造成这一切的人。

就在这里结束吧。

夜盏凉张开双臂,所有的灵力在顷刻间源源不断的外溢,先前被他放出的数以千计的邪祟也得到了后续的咒力加持。

一时间,整座衍城风云突变,天空为之暗了颜色。

一支箭矢自城墙上离弦而下,接连击溃两团黑气。秦恭俭高居城楼,指挥着太卜寺的众卜正和卜生齐齐冲出,同王城内外的所有护卫一起加入了这场意外而来的反击之战。

湄汀院以及今日来现场观礼的各地修玄门纷纷参与了作战,击溃邪祟侵袭的同时全力保护百姓安全撤离。

还鹰和犹来阁的右卫则始终守卫在距离武神庙最近的地方,竭力将邪祟控制在一定范围内不使其外溢,意图先除阴邪,随后计划重新集聚力量冲破武神庙的结界。

界外喧嚣不已,结界之内却安静异常。

风惊幔和莫清渠正守在步跃夕的身旁探究着他的灵力和伤情。性命要紧,其他的事都可以日后再做计较。没人留意夜盏凉是何时站到了他们的近前。

“既知他是魇,为何不早些远离?你救得了他一次的命,却救不了他的命数。”

都已经这样了,还要在一旁杀人诛心。风惊幔知道夜盏凉的话是对自己讲的,只是现下实在分不出神来搭理他。

远离?他希望的难不成是这两人把步跃夕扔在这儿自己跑吗?不论今日步跃夕如何,风惊幔已经发过了誓绝不会放过他。

“魇的宿命生来即是如此。纵然成神,也必要远离空梦红尘。只因其自身劫难无数,或身死,或身旁亲近之人因其而死。于魇而言,无情无爱、无善无德,割离世俗烟火,便已经是莫大的功德了。”

这样的语气,似乎不为冉遗所有。风惊幔瞬间想到了曾经对自己有过教导之谊的居士。

种种过往皆若云烟,风惊幔此刻真正在乎的是他方才说的话。步跃夕尚且对他的随口之言如此看重,更何况是天敌此刻的肺腑之语。

没错。风惊幔感觉得到。正因如此,她的一颗心才会这般煎熬难抑。

无情无爱,无善无德,割离世俗烟火。在他们相识之初,步跃夕想对外间表现出来的态度应该就是这个样子吧。

而今自冉遗的口中说出,风惊幔有理由相信这应该就是魇神可以成神所必须要做出的选择且是唯一的选择。但她认识的步跃夕,或许曾经那样想过,或许也曾为此而试图改变过、努力过,但他终归不是那样的人,也不可能走上那样一条路。

若事实当真如她所想,那步跃夕的命数,又会是一个怎样的宿命循环呢。

“扑通!”风惊幔呆坐在了地上,双眼在少顷失神之后被泪水如崩堤一般的封住了眸上的光。

同样是没有言语反馈,莫清渠的方式同她还是有很大区别的。确定了步跃夕性命无碍,其他影响一时间也诊断不出。

莫清渠终于可以不用再忍这条鱼了。明知自己不是对方对手,但这世上总有些知必败却一定要打的架。

他已经很久没有做回他本来的名字了。确切地说,他被所有人一口一个疯子叫着的时候,也从未出手如此狠戾过。游戏世间同情仇恩怨的差别在莫清渠此刻的态度上得到了具象化。只是此间,只念情谊,无关是非。

“不自量力。”

夜盏凉本无意纠结除步跃夕之外其他人的生死去留。待绝阵落成时但凭个人造化便是了。但对方执意绞缠,他也断没有手下留情的道理。风惊幔此际欲上前阻止,却也只是徒劳。

虽拥一腔孤勇但毕竟实力悬殊。就在莫清渠明显接不住对方的灵力时,不知自哪里射进来的一卷布帛为他挡开了夜盏凉的绝杀。

话本中常讲的天外飞仙大抵也不过如此吧。在所有人惊诧的目光里,夜盏凉执了那东西于手中展开。竟是一块碎卷的残片,上面书写的经文清晰可辨正是他自己的字体。

“东轩断墙上那张《言陀经》的残卷,你可还认得?”

风惊幔和莫清渠都没有讲话。那这一声质问……

那是步跃夕的声音。

步跃夕慢慢地站了起来,脸色依旧不是很好看。土吹在脸上最害怕的就是碰上风惊幔的眼泪。很不巧,还是被他碰到了,花得很像一只小泥猫。

“经是靠在墙上的时候顺手捡的。同你比起来,你亲抄的经文似乎跟我的关系更好些呢。我说过了,准备封住灵力再跟你打。没想到你这么不要脸,条件都没谈成呢居然趁我不备偷袭我。”

步跃夕边拍着身上的尘土边骂道,骂完朝他们两个人走了过来。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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