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周庭风从金陵、维扬、姑苏等地巡盐完毕,拐到天杭,接了蕙卿一道回京都。

经年未见,张太太与柳姨娘皆见老了,尤是张太太。周庭风官越做越高,她须应付的场面也愈发繁杂。去岁周庭风给敏姐儿择了人家,洛阳郑家的公子,家资、人品、模样俱是上乘,还有个姐姐在宫里做皇妃。张太太为敏姐儿操劳嫁妆,又要与京都宗妇们应酬,又要打理家业,实在是辛劳。

见着蕙卿,张太太先吐了半晌苦水,方徐徐道出本意:“这遭让二爷接你过来,也是我的意思。”

蕙卿不由抬起头。

“我实在太忙,又要为敏姐儿置办嫁妆,又要与太太们往来应酬,如今府里又扩了院子,家里也添了人口,明年敏敏出嫁,千头万绪的,真真四面八方都是事,我实在难以看顾得过来。柳姨娘罢,脸嫩,上不得大台盘,交给她,我不放心,又是妾室,压不住场面,还不如你是咱家正经的长房少奶奶。二则,这两年我听说你在天杭把长房那些庄子打理得井井有条,我私心想着,把家业交给你,才是万全之法。这些是二爷也同意的。”

蕙卿忙敛衣起身:“承蒙太太与二爷看重,蕙卿自当尽心竭力。”

于是,周府一半管家权便到了蕙卿手中。有了权,便有了正经事做,不必终日绕着周庭风转。

倒不是厌他,而是蕙卿以为,即便是再亲密的人,也该有距离。恰如两株并生的树,挨得太紧,根叶反而纠缠不清。

她住进了景福院,长乐楼也被重新拨给她,用作她管家之所,家中奴仆有事皆到长乐楼汇报。两座院子都是她陈蕙卿的,与二房隔了一整座园子,出门直接开后门走便是,她因此得了更多自在。

湄儿、兰儿在去年便已出嫁,配的是天杭周府的小厮,如今伴在蕙卿身边的,是茹儿与蕊儿。她俩皆是蕙卿买来的,都是十四五岁的年纪,被蕙卿一一调理过,底子干净,心眼也专一。其实湄儿和兰儿并不着急嫁人,只是她二人当初是周庭风送到蕙卿身边的,蕙卿想有自己的人,所以做主让她们嫁出去了。

起初,周府那些积年的管事、有体面的老仆,乃至周家那些枝蔓缠绕的亲戚,只当蕙卿是个“帮忙的长房少奶奶”。张太太自己也以为,她是隐居幕后的实际掌权者,而蕙卿则是被她放到台前的执行人。后来,这些人才恍然发现京都周府的账簿、对牌、钥匙,渐渐移到了景福院陈少奶奶的手上。

不全因为蕙卿能干,也有周庭风的有意成全。

周庭风早经说过,张太太是不开花的花园,柳姨娘是熬过头的清粥。那陈蕙卿是什么呢?难以说清。她一忽儿是高悬的明月,一忽儿是烧破天际的红霞,一忽儿离他百丈远,一忽儿又恨不得把自己全都揉进他的腔子里。

他记得那天傍晚,他从宫里出来,与兵部的关尚书喝了点酒。薄薄的醉,还有连日来因西北军务失利而生的烦闷,他披着月色从后门走进了景福院。

往常这时辰蕙卿大多在长乐楼理事,总得等他沐浴完毕了,她才回来。可那天蕙卿在等他。她穿着件烟霞紫的薄纱衫子,里头仅一件黛紫的肚兜、藕荷色绸裤。她坐在菱花镜前,正在扎辫子。纤肢秀骨在纱下影影绰绰,听见脚步,她转过脸,温温一笑:“你来啦。”

光这一句,浮在心口的阴霾便散了几分。

她放下编了一半的辫子,起身,娉娉婷婷地走近他。莹白肌肤在薄纱后半遮不遮的,直到她站在跟前,他才发现薄薄布料下翘在胸前的两点圆凸。他们在一起快有四个年头,而蕙卿才二十岁,那少女的清纯劲儿尚未完全褪去,行止却又带着难得的浮浪。

她仿佛天生就该是他的,每一处都合他心意。

她两只手环住他的颈子:“我还以为你忘了我。”

他忙着西北军务,确实有半个月未曾见她。

周庭风挽住她的手:“近来军务繁冗。”他顿了顿,“这些日子可好?管家可还顺当?”

蕙卿把细眉拧起来:“你不知道,我都要让人欺负死了呢!”

他便笑:“是柳姨娘?”

蕙卿摇摇头。

“是太太?”他又问。

蕙卿再摇头:“是外院管春夏两季地租的林平。他娘子点卯次次迟到,我要罚,她便搬出她男人。我传林平,根本唤不动。他竟说他是二爷手下的人,让我先请示二爷!害得我在一群家仆跟前,落了个大没脸!”

周庭风想了想,笑道:“小蕙卿,这些不服管的刁奴,他必定是有人撑腰的。他身后若没人,哪敢不听你的话?”

“我知道呀,所以我来找你。”蕙卿仰着脸看他,“林平可不就是二爷管的吗?”

周庭风哈哈笑起来,他携着蕙卿的手坐到罗汉床沿,道:“我疼你还来不及,岂会让人恶心你?蕙卿,你光看到他在哪儿当差,他家娘子在哪儿当差,你知道他儿子如今在哪吗?”

蕙卿思忖着:“好像是城西那庄子上的管事?”

“嗯,那他儿媳又是谁呢?”周庭风慢声道。

“这我哪儿知道?他儿子又没开罪我,我白眉赤眼打听他儿媳妇做甚?”

周庭风笑道:“他儿媳姓柳呢。”

蕙卿故作一惊:“柳?柳姨娘的柳?”

“嗯。他儿媳是柳姨娘兄长的女儿。现在你知道是谁给林平撑腰了罢?”

蕙卿两弯细眉蹙得更紧:“不能罢?柳姨娘一直待我好。”

“那是因你从前不管家。”周庭风揉着她的手,“但说一件,外院管事的爷们那么多,怎么偏这林平夫妇跟你不对付?不瞒你说,前几日,你把二门上景哥儿外书房里的笔墨钱蠲了,是罢?柳韵来找过我。”

蕙卿立时支起身子:“这有什么好说嘴的?景哥儿这两年在天杭念书,又不常回来,等他回来了再买,不也是一样?要不每月这几两银子的耗费,那些墨啊纸啊买回来白白放在那儿,放久了也是生霉。”

“她可不这么想。景哥儿不常回来,又不是不回来。万一哪天景哥儿回来了,而没有买新笔墨呢?而况,那些银子放在景哥儿外书房,实则是填补柳韵房里的。你平白蠲了,她进项短了一处,自然不痛快。”

“我又不知道这些。”蕙卿撅起嘴。

周庭风敛眸问:“太太没跟你讲?”

“太太忙呢。”蕙卿装作恍然的样子,“哎呀!这是她们俩斗法,拿我作筏子了!”

周庭风捏起她散了一半的辫子:“嗯,还不完全笨。”慢声,“这辫子就不编了?”

蕙卿推开他,低头细细忖着:“快别闹,帮我想想如何是好。”

周庭风已拥住她:“还用想什么,你既找到我这里了,我替你摆平了不就是?”

“你这样说,倒显得我故意告太太和姨娘的状。”

“哈。”他笑着,“告不告的,横竖我已知道。后宅这些龃龉积年了,从前你不在,我贸贸然插手,反倒显得我偏了谁。如今你提出来,也是师出有名。”

“你不怕显得偏了我?”

“就是要偏了你,不仅是偏了你,还是偏了长房,偏了文训,这才顶顶要紧。”周庭风凝着眼,看蕙卿歪在怀里调笑的娇憨样儿。这小妮子心思浅钝,今晚上刻意装扮成这样,刻意等他,可不就盼着他替她出头吗?偏他极爱她这妍媚小性儿的模样,人前规规矩矩的清白寡妇,不多一句话,不多一步路,极正经一个人,人后连他的脸也敢骑,哈!好个陈蕙卿!

他决心再多教她一点:“你身边有得力人么?”

“茹儿和蕊儿。”

他一笑:“我是说,除了她们俩,府里可有与你相熟的丫鬟婆子?”

蕙卿见他有心教自己,眼眸立时亮亮的,仰了脸看他:“她们不是跟太太亲厚,便是与姨娘有旧。我才来,哪来自己的人?”她已猴到他腿上,捧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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