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见状,上前一步,脸上勉强堆起一丝慈和的笑意,伸手就去拉陈妙之的胳膊,作势要将她从地上搀起:“好孩子,地上凉,先起来说话。”
陈妙之默不作声从她手里把手抽了回来:“伺候祖母,都是应该的。”
在丈夫面前,被一个小辈拿捏了,王氏颇有些尴尬,因此更加不悦:“你要是喜欢跪着,就这么一直跪着吧。倒显得我们多事,扰了你尽孝的心。”
陈宁瞥了王氏一眼,尽管不带任何感情,可王氏却认为这是丈夫的责备,火气愈发大了,便忍不住口不择言道:“要都像你似的,这家可过不下去。”
这句话说得相当重,且极不合时宜。话音未落,陈宁立即开口替妻子找补:“你伯母玩笑呢,切莫当真。”
王氏憋了一肚子气,但见丈夫已然发话,也不敢再肆意多言。
陈妙之只微微一笑:“我晓得,伯母向来爱说玩笑话。”阖府皆知王氏向来严肃,不爱说玩笑话,也听不得他人说玩笑话。她这样一说,更是讥讽陈宁的胡言。
陈宁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这个侄女的发顶,倒有些讶异,想不到她如今的脾气秉性居然如此,浑不见当日的柔顺和婉,幸好只是出去了数月。要是经年在外,最终会变成何等模样,真是不敢想象:“一别数月,七娘倒是变化了不少。”
“人总是要长大的,”陈妙之从善如流,顺着陈宁的话说下去,“在外面要学会自保,必须得成长。”
你这可不是长大,是长反骨。事到如今,连陈宁也忍不住默默腹诽。念及她是个刚及笄的柔弱女儿,又在外颇经历了一些风雨,陈宁才按下不表。
他又细细打量了陈妙之,虽然后者以一个极其谦卑的姿态席地跪坐,面上也带着平和之色,仿佛是一个寻常的闺秀,额上的青紫又凸显了几分弱势。可那种隐隐的倔强,不甘,却透过一些细微之处传递出来。陈宁思忖着:再不好生管教,将来恐生祸害。
可他这个做大伯的,却不能贸然出手。她毕竟是二弟唯二的骨血。且有个亲姐姐入选已是板上钉钉,陈宣作为未来国丈爷也是必然的。于情于理,此时如果出手,无论做了什么,恐怕和二房都难逃嫌隙。这个当口,比起动用家法逼她说出真相,还是退一步来得较稳妥。
思及此,陈宁暂时放弃了从她这里问话的盘算。
目前情形尚不明朗,自陈妙之遇匪后,他一直在试图找出府内那个暗中盘控之人,可惜并没有什么线索。这次侄女突然跑到伍氏这里,明显是为了逃避去袁家,时机巧妙,行动果决,背后定然有人指点,说不定就是那人。
本想着侄女年幼,又才回本家,必对自己这个长辈有些许慕孺之情,只需略加盘问,恩威并施,她便回和盘托出。哪知自己的如意算盘,在见到陈妙之后,全都落空了。
再一想,陈妙之毕竟从此获利,她不愿说出幕后主使是谁,也是人之常情。与其在这里费力询问,硬碰硬,将她彻底推向对方;还不如暗中观察,看看到底是谁与她过从甚密,再做打算。
思及此,他双手往背后一背,袖入衣袖之中,温言道:“伯父不过与你说几句话,不必如此拘束。既然一切都是你自己的打算,那也很好,是伯父多虑了。”
说罢,他竟真的不再纠缠,十分干脆地转过身,就这样朝着门外走去,仿佛方才那番暗藏机锋的对峙从未发生过。边走边还语气自然地交代道:“缺什么只管和你伯母说,别不好意思开口,都是一家人。”
王氏就这样看着丈夫兴师动众地来,又轻飘飘地走了,很是不解。可她并不敢对此多做置喙,只得跟在陈宁身后也走了,同时虽不情愿,还是开口:“想要什么就使人来说,不会短你的。”
见两个人就这样施施然离去,陈妙之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原本以为是场硬仗要打。居然就这样结束了?
待大房夫妇离去后,玉蕊儿上前一步,将陈妙之从地上扶了起来:“七姑娘快些坐下,可不能再跪了。”伍氏屋里地上铺的都是金砖,敲击有金玉之声,无比奢华可也无比寒凉。这个时节,没有垫子在地上跪坐,极易伤了根本。
陈妙之也顺手推舟,从善如流坐了下来,心中暗暗盘算:虽不知大伯为何这般高高举起,轻轻落下。可目前自己算是安全了,那便有余裕是考虑别的事。
她被带回陈府是意料之外的事,颜问桃等人还不知道。这样骤然失踪,她们一定很焦急,说不定正四处打探,甚至可能冒险前来凉城寻找。
必须想办法将消息递回去,让她们知道自己暂且安好,以免她们冲动行事,反遭不测。
思及此处,她又抬眼一一扫过面前的众人,却发现没有可用之人。丫鬟们固然比小姐自由些,可也没办法轻易地出门,更何况要去远在几十里之外的凉城。在这府里,她找不出一个可以替她传话的人。
到如今她才意识到:白满川所说的“要是此路不通,就再换一条。”到底是简单了。
一旦选择回归本家,想要再逃出这金丝笼子,可就难于上青天了。
就在她思绪纷飞之时,一个声音从外响了起来:“老祖宗,我来看您来了。”
陈妙之一个激灵,缓过神来,朝外一望:
满屋子气氛端肃,低首垂眸的婢女们在这一刻,仿佛全活了过来,脸上带着热情的笑,纷纷迎上前去,掀帘子的掀帘子,开门的开门:“赵姨娘。”
就这样,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陈妙之和这个满府皆闭口不提的风云人物,打了一个照面。
不过是一息之间,陈妙之已有了盘算,她站起身来,朝赵姨娘盈盈一福:“姨娘。”
尽管长辈们都不愿她们这些女儿家和这位赵姨娘有接触。可如今寄居在伍氏处,情况又别有不同,往后恐怕日日都要打照面,一直回避也不是办法。况且于情于理,赵姨娘都是她的长辈,礼数周全一些,总是没错的。
“哟,”赵氏笑吟吟走了进来,她一身的富贵装束,发上也插戴满了各色珠宝,细眉红唇,的确有一副妖娆样子。见陈妙之行礼,忙过来握住了她的手,将她扶了起来:“七姑娘在呢,许久不见,七姑娘长大了不少,又标志了许多。”
陈妙之一晒:“姨娘说笑了。”她虽不失礼数,可也不敢过分热络,只淡淡回应。
赵氏却不管这些,目光一扫她的额角,看到那片青紫,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高声叫了出来:“怎么伤的?快叫丫鬟们拿鸡子敷敷。女儿家的脸面啊,最是要紧。”
陈妙之见她这副情真意切的模样不似作伪,心中暗忖到底是有本事的,怪不得能唬住三叔,全然看不出一分假意来。
她略略侧过头,装作不经意地避开赵氏伸来想要触碰伤口的手指:“姨娘怎么来了?”
赵姨娘见她如此,也不觉得尴尬,自觉把手指收了回去,面上笑容不减:“自然来看老祖宗的,得紧着老祖宗进晚膳呢。”
晚膳?陈妙之倒是有点惊讶,祖母方用过午饭不久,这就要准备晚膳了?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不解,玉蕊儿上前一步道:“姨娘最是心疼太夫人,常常提前来,陪侍着太夫人。”她语气平和,听不出什么倾向,似乎纯粹只是解释这件事。
果真如此么?陈妙之心里有些犯嘀咕,在王氏她们的嘴里,赵氏是个十恶不赦之人,如此人品,居然有几分纯孝?可玉蕊儿是陈家几代的家生子,且在祖母房里的都是最稳妥最信得过的下人,没道理去偏袒一个外人。
就在她思索间,一只剥了壳的鸡蛋已经被摁上了她的额头。
她忍不住“嘶”了一声,回过神来,却见赵氏的手已经在她额上轻轻滚动那枚鸡子了。
赵氏立马又换上了心疼的表情:“疼?这得忍忍,想要淤血化开,轻了滚可没用。”
见她如此好意,陈妙之倒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略微后仰,试图躲过那枚鸡蛋的袭击:“怎么好劳动姨娘?让我丫鬟来就可以了。”
赵氏却仿佛听不懂她的婉拒之意,浑然一副热心肠的模样:“不麻烦。不是说大话,这屋里啊,做这个,恐怕我是最在行的。”
长者受,不可辞。到了这份上,陈妙之只能忍耐。
约莫过了一刻钟,赵氏才放过了她的额头,指挥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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