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山上空笼罩着一片黑压压的雨云。
无数栖息在阴暗巢穴中的蛇群探出头来,直勾勾地盯着山顶看,最上面盘旋着几只年轻的蛟龙,是整个蛇山最尊贵的王族。
今日是蛇王幼子流殊化龙的日子。
这一脉的蛇王子嗣众多,山里的和外面的加起来变成蛇能把整个蛇山围住,但大多数都是血脉低贱的杂蛇,真正血统高贵潜力无穷的只有两三个。
其中最为出众的,就是近百年突然觉醒应龙血脉,实力突飞猛进的流殊。
流殊的母亲是一条一千年白蛇,被蛇王宠信不久便生下流殊,一年以后却罹患重病,不治而亡。
彼时流殊不过是一条小小蛇,在山中没有人庇佑,几日后便被蛇王抛在脑后。
他被兄弟欺压,在山中跌跌撞撞地长大,平静地生活一直到一百多年前的某日,蛇王突然找到他。
蛇王将他叫到跟前,却久久无言。
流殊垂着眼睫,心领神会道:“父王,孩儿名叫流殊。”
蛇王轻咳一声,欲盖弥彰:“父王怎会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流殊只是笑。
蛇王觉得自己被拂了面子,不再和颜悦色,端起长辈的架子,直截了当道:“父王需要你做一件事。”
流殊顿了顿,跪下来说:“敢问父王,是什么事。”
找上门来的能是什么好事,流殊在心里冷笑,怕是要他拿命填。
只是,为什么是他?
蛇王看不懂他心里在想什么,不耐烦道:“不要问那么多,你去做就是了。”
说罢,蛇王给了他一个地址,是一个距离蛇山很远的地方。
流殊从小没有离开过蛇山,他犹豫着说:“孩儿愚笨,没见过什么世面,怕是……”
蛇王手臂一挥,流殊被扔出洞府,大门在他眼前重重关上,只留下蛇王冰冷的一句话。
“不将人带回来,你也不要回来了。”
流殊心里苦笑,觉得待在外面似乎也不错。
这样的想法,直到他踏出蛇山后的第三日,彻底打消。
“滚开!”流殊发红的眼睛瞪着面前高大壮硕的金雕妖,双手胡乱拍打着。
他修为低微,哪里是天敌金雕的对手,几下就被抓在掌心。
就在他绝望时,金雕忽然浑身抽搐,不一会便僵硬地倒在地上,流殊勉强回神,撑着身子从金雕爪下挣脱。
“你真好看。”一声惊叹从身后传出,流殊惊恐地往身后一看,就见到一条粗壮斑驳的黑锦蛇妖盘绕在自己身后的树枝上,口中的尖牙还没收回去,再低头看看,那凶恶金雕的翅膀上赫然是两个流着黑血的孔洞,显然是面前黑锦蛇的杰作。
还没等他说话,黑锦蛇半身化成人形,继续道:“抱歉啊,你太小了,我没注意到你,吓到了吧,我……”
他突然想靠近,流殊风声鹤唳,忙控着尾巴退后一大截,与黑锦蛇拉开距离。
黑锦蛇没想到自己吓到了他,慌忙摆摆手,低着头不让流殊看到他饱含欲色的竖瞳。
“我没有恶意!别怕我……”
说着,他想了想,从金雕身上撕下一只翅膀,推到流殊身前:“你吃。”
流殊红着眼睛,他的确饿了很久,但在蛇山上常年吃不饱饭的经历让他的挨饿能力很强,他摇头拒绝:“我……我不要!”
黑锦蛇愣了愣,挠头道:“你要吃什么?我去猎!”
流殊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警觉道:“你想干什么?”
黑锦蛇似是羞赧,又将头埋下来:“你长得好看。”
流殊皱眉,在外面长得好看能当饭吃么?
没人告诉他答案,但见对方真的没有恶意,他还是忍受不了诱惑,走上前捞起那金雕翅膀,护在怀里,生怕黑锦蛇又改了主意:“我要这个就行了。”
于是黑锦蛇给他生起火焰,两人分食了一只金雕,流殊久违地填饱了肚子。
他看看天色,爬起来对黑锦蛇道谢,说:“我要走了。”
谁料黑锦蛇变了脸色,尾巴尖不知何时缠了上来,勾着流殊雪白的尾巴,黏黏糊糊地说:“别着急走嘛。”
流殊忽然闻到一阵带着危险讯息的奇异香味,他想伸手把黑蛇的尾巴捋下去,却在对上那双竖瞳时鳞片倒竖。
本能的害怕让他再次红了眼:“你……你做什么?!”
黑蛇彻底失了神智,冰凉的鳞片紧紧贴着流殊,笑道:“做些舒服的事,不可以么?”
流殊艳丽的脸在黑暗中逃不过蛇类敏锐的眼睛,他语无伦次道:“我不要!你放开我……”
黑蛇伸出手想钳制他的手腕,流殊早就在身后的石堆里摸到一块锋利的石头,察觉到他的动作后狠狠砸向黑蛇的头颅,趁着他吃痛,扯过他的尾巴尖狠狠咬上一口。
还没确定毒液是否注入,流殊赶紧松开他,随即落荒而逃。
黑蛇怒吼一声:“站住!”
流殊哪里敢停,一路抹着眼泪往前,不知爬了多久,身后终于没了动静。
他不敢松懈,一条蛇在空旷的林中疯狂爬行,眼泪和泥巴早糊满他白皙的脸颊。
一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流殊才停下。
他面前有一条清溪,从怀里掏出皱巴巴的地图,原来早就到了目的地山下。
他终于遏制不住地大哭起来,哭完干脆在溪边睡了一觉。
醒来后正是正午,流殊舀起溪水洗干净脏兮兮的脸,收拾好心情,慢慢往山上爬。
他找到一个在山中闲逛的小狗妖,问他:“这附近……附近有没有一条很大的蛇?大概四百多岁。”
小狗妖嘿嘿笑:“大蛇那可多啦!但四百岁的只有一个!”
流殊想了想:“那条在哪里?”
小狗妖说:“就在山顶上!是我大哥!”
流殊欣喜道:“那,那能劳烦你带我去找他么?”
狗妖十分热情:“行呀!正巧我也想找大哥!你跟我来!”
就这样,流殊跟着他一路到了山顶的洞府。
狗妖在门口吆喝了两声大哥,没有得到回应,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流殊;“我大哥估计在睡觉呢,你先别急,等我进去叫他一声!”
流殊讷讷点头:“我不急的。”
他身上的衣服早就在奔波中变得破破烂烂,身上带着许多树枝划出来的细小伤口,狼狈不堪,偏偏那张脸足够蛊惑世人,在雪白鳞片的衬托下更为妖异。
不一会,狗妖就出来了,他对流殊招手:“进去吧!我大哥睡醒了!”
流殊松开紧握着衣角的手,努力让自己的表情从容一些,试图以一个合格兄长的姿态进去面对他的“弟弟”。
他深吸一口气,慢慢滑进光线昏暗的洞府。
洞府里有些潮湿,青苔散发着一股土腥气,但比蛇山好闻。
流殊紧张地往深处滑,在一张石床上发现了一道慵懒人影。
对方没有用蛇族习惯的半身妖形态,而是全然以人类的姿态生活。
流殊慢慢走上前,石床上的人也站起身,神了个懒腰走出黑暗。
一个高大俊逸的少年出现在流殊的视线里。
那少年有些发愣,可能是刚睡醒的缘故,眼神呆滞,站在原地不动。
流殊心口忽然涌上一阵莫名的酸软,一路跋涉,几乎沦为金雕口食,又差点被淫蛇侵害的委屈和崩溃在这见到少年的这一瞬间倾泄而出,一串晶莹的泪珠霎时断线般滚落,狠狠砸在石头地上。
他站在原地掉眼泪,面前少年一惊,走上前无措道:“你……你怎么了?”
流殊只安静地哭。
少年呆呆地看。
哭了一会,流殊终于想起了此行的目的,他上前握住少年的手,语气里还带着哽咽:“……弟弟。”
浮笛:“?”
-
“……我是蛇王的儿子?”
名叫浮笛的少年指着自己,语气艰难。
流殊有些心虚,这些都是蛇王吩咐他瞎编的,不然怎么带这少年回蛇山。
他点点头:“嗯。”
浮笛不说话了,盯着他看,兀自消化了一会,没多久就随意道:“那我跟你回去呗。”
流殊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眼睛微微睁大。
浮笛急了:“怎么?你不想我回去……”
流殊连忙否定;“不是,我……”
他“我”了半天,说不出话,毕竟是第一次骗人,难免紧张,生怕浮笛真的不跟他回去了。
浮笛看着他泛红的眼圈,下一秒猛地跳起来,不知道从哪里扯出一块动物皮毛,塞到他手里:“你!你别哭了!我跟你回去就是了!”
流殊用手指绞着那块布,到底还是把眼泪憋回去了。
还是不要弄脏了。
就这样,浮笛跟着流殊回了蛇山。
“哪里来的野种?”
那群颇得蛇王宠爱的王子在山下堵住了流殊和浮笛。
没有依傍的流殊一直是他们欺压的对象,他从未反抗过,一是清楚自己的能力,二是……
流殊也不清楚,也许是认命了吧。
原本只用沉默地绕过去就行了,最多挨一顿打,但这一次,流殊用余光看到自己身后高大的浮笛,不知哪来的勇气,他说:“……这是父皇的血脉,我们的亲弟弟。”
原本以为他们会收敛一些,谁料为首的那竹叶青嗤笑一声:“父皇的血脉那可太多了,怎么证明?”
证明?
流殊一阵头皮发麻,浮笛本就不是什么王子,若是真的证明,浮笛就进不去蛇山了。
他咽了口口水,又鼓起勇气:“无需证明,带上去给父皇看一眼便知晓了。”
只要上了山,就……
“啪——!”
竹叶青上前,一巴掌狠狠甩在流殊脸上。
他的脸被打偏,眼神暗了暗,沉默不语。
被他护在身后的浮笛一把将他拽到自己身边,冲竹叶青大吼:“你干什么?”
竹叶青甩甩手,满不在乎道:“一个杂种,打就打了,你急什么?”
他笑得促狭:“你还是个尾巴都没有的杂种,两个都是杂种,同病相怜吧!”
他身边簇拥的花蛇哈哈笑起来。
浮笛眉头越拧越紧,流殊怕他冲动,到时候真的就上不了山了。
他刚想去扯浮笛的衣袖,就见身前的少年身量暴涨,竟是将衣袍活生生地撑破!
须臾,一头巨大威风的水蛟出现在众蛇眼中。
哪怕早就知道浮笛是蛟,流殊还是露出了惊讶的眼神。
他只是讶异,浮笛竟然……会为了他出头。
那群没什么真本事的花蛇显然也被浮笛震慑到了,连连退后,眼中忌惮。
流殊站在他们对面,清楚地看到从山上又下来几条蛇。
他脸色一变。
那几条蛇并不是蛇山王族的人,流殊很少在蛇山看见他们,但有几次偶然听到,他们貌似是蛇山在魔域十方海的使者。
蛇王让他去找浮笛的原因就是十方海忽然需要一条蛟,但蛇山已经百年无蛇化蛟了,蛇王听说不远处的山头有一只没什么心眼的蛟王,或许是想着流殊的样貌好看,故而派他前往,将蛟当成蛇山血脉,哄骗着献给十方海。
完了。
流殊心里冒出这两个字,哪怕这本来就是他的目的。
回程三日的相处让他看到了浮笛天真纯良的一面,这样的蛟,怎么能沦为魔族爪牙呢?
虽然不知道魔族要蛟龙做什么,但魔族前些日子刚死了掌权人,正是用人之际,以浮笛的烈性,若是真去了魔族,肯定要吃不少苦头。
流殊莫名慌乱,甚至想直接对浮笛说:“快逃,永远都别回来了,我骗了你。”
也许还应该加一句“对不起”。
但他所有的勇气仿佛已经在刚才就用完了,流殊想到放跑浮笛后自己要面临的后果,还带着红印的脸上更显苍白。
流殊心里悲哀,但也只能看着那群蛇靠近。
然后慢慢退到不起眼的角落,低垂着脑袋,仿佛这样浮笛就会看不到他。
很快,浮笛被那群蛇打伤,带走了。
临走前,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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