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浮笛跌跌撞撞地冲出地牢,消失在了蛇山,众蛇遍寻无果。

蛇王为了平息十方海,将流殊逐出了蛇山。

不过这一切在他看来,都无所谓了。

只是流殊从此戴上雪白的幂篱,再也没有人见过他的脸。

一百年,他去了许多地方,凡间,天域,甚至魔域。

他总是无意识地寻找着一条蛟龙的踪迹。

也总是心存妄念,盼着找到了浮笛,能够好好地道歉,赎罪。

时间一长,便再也说不清,这究竟是愧疚,还是旁的什么。

无论是什么,都不是他这样的冷血动物该有的情感。

流殊下山的第六十年,他在明镜海畔被妖打成了重伤,一路漂到不动山脚,被龙族的祭司捞起来。

他命大,竟然没死,那祭司也是好龙,见他性情不错,干脆收了他做药童。

流殊以为日子会这样安静下来,谁知不过几年,随着修为的突飞猛进,不动山的龙族注意到了他。

某日,一名龙族宗室推开他的房门。

那是一条白龙,他盯着流殊看了很久,忽然红了眼眶。

他问:“你母亲可是婉娘?”

流殊愣愣点头。

白龙上前抱住他,哭了很久才告诉他事情经过。

婉娘是白龙族长与蛇族生下的混血,虽是白蛇,但额生尖角,在不动山龙气滋养下修行,不出千年便能化龙。

奈何婉娘生性贪玩,不足千岁时便溜出不动山,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她的家人全然不知,她已经在万里之外的蛇山安家生子,却所托非蛇,既没有按照长辈期待的那样千年化龙,还早早死在了那恶贯满盈的蛇山。

成了山中最平常的一座无名孤冢。

于是流殊就成了白龙一脉中,亲近妖皇的那一支,失散在外的少主。

至于不支持妖皇的那一支,早就在几十年前就被妖皇斩去龙角,永囚不动山下。

他日后若成功化龙,便是妖皇连峥身边的一大助力。

流殊稀里糊涂地认祖归宗,得了长辈的点化,觉醒了体内属于白龙的血脉。

白龙又称应龙,是上古留下的分支,哪怕是在众龙环伺的不动山中,也是玄龙之下,最顶级的血脉。

流殊天资不差,甚至称得上天赋异禀,只是从前在蛇山不受重视,否则也不会白白荒废几百年寿数。

好在为时不晚,他仅仅用了二十年,便成功化蛟。

再过十年,不动山上围了一圈劫云。

流殊要化龙了。

只是在雷劫劈下的刹那,流殊心里想的不是道途坦荡,而是那抹没能在岁月中模糊,反而越发清晰的身影。

……若是浮笛还活着,肯定早就化龙了吧?

“轰隆——!”

劫云没将动摇道心的流殊送上云端,他的龙角还是没能彻底长出来。

这是千百年来,第一只化龙失败的蛟。

长辈对他有失望,但更多的是不解。

对此,流殊跪在他们身前,头磕在地上,说:“……流殊有心结未解,有大仇未报,有……旧情未泯。”

“请容我去一趟蛇山。”

归期未定。

流殊想,恐怕在他再次看到浮笛之前,他是不可能化龙了。

-

时过境迁,他早就不是曾经那个天真好骗的流殊了。

蛇王在他面前坐着,有些意外:“没想到你竟有这等造化,不过几十年便化了蛟。”

蛇山王族还是一样的废物,流殊就这样成了山中唯一的蛟,炙手可热。

蛇王命令他好生教导山中有潜力的蛇,流殊满口答应,挑的却都是平民。

蛇王恼怒地传他问话,流殊也只是窘迫地笑。

“可是父王,孩儿挑的,的确是最有潜力的蛇了。”

没办法,谁让你的儿子们全都是废柴。

蛇王被气出一口老血,流殊没管,施施然离开了王殿。

那几条被他亲自挑选出来的蛇很快便化了蛟,成了他的左膀右臂,一点点挖掉蛇王在蛇山盘根错节的势力,光是王子,都明里暗里地杀了十几条。

蛇王恼怒但也无能为力,为了巩固蛇心,只能咬牙将那些蛟全都收做义子,充为宗室。

仿佛只要这样,他就仍然是蛇山最具威望的王。

流殊心里发笑。

就这样过去了十几年。

蛇王终于熬不住了,他看着山中自己仅剩无几的血脉,含泪跪在流殊身前。

“我禅位!”

流殊身下是蛇王的宝座,但他嫌臭,站起身,用手轻轻敲击王座。

冰雪霎时爬满整个王殿。

蛇王唇齿打战,重复了一遍:“我禅位!你不能再杀你的兄弟了!”

流殊漂亮的脸被幂篱挡住,没人能看清他的神情。

只听他轻笑一声,叹了口气。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放过他们?”

他连父王都不叫了。

蛇王清楚地知道,山中的那些蛟全都是流殊的势力,若是他真的要赶尽杀绝,自己也没有办法阻止。

只能声嘶力竭地控诉:“你屠戮血脉兄弟,不被天道所容!”

“永生不得化龙!”

流殊沉下脸。

“血脉兄弟?若是可以,我倒是想将体内属于你的一半骨血生生剜出!”

他蹲下身,平视狼狈的蛇王,竟然摘下了幂篱。

蛇王惊恐地睁大眼。

——他雪白的额头上,竟然是一半蛟角,一半龙角!

白色的,泛着冰冷光泽的鳞片爬满他的颈侧。

流殊沉声道:“父王,若是没有你那一半肮脏的血,孩儿或许出生便是真龙了。”

蛇王喷出一口血,被他用手上的幂篱挡住,嫌恶地扔开。

“拖下去。”流殊开口,门口立刻跑进来两只蛟龙,将蛇王架走。

流殊慢慢走上王座,坐下去。

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张不大不小的兽皮,拿在手中,细细把玩。

半晌,他抬起手揉揉眼睛。

——发现自己早就不会哭了。

-

“放肆!你可知道我们……”

吵。

流殊支着额头,轻轻蹙眉。

他脚下是十方海中蛇山的使团,被他以蛇王的名义谴回蛇山。

流殊早已接替了蛇王的位置,无人敢不尊。

于是有蛇替他出手,让出言不逊的蛇再也说不了话。

他缓缓开口:“一百零六年前,你们要给浮笛喝的,是摄魂木吧?”

“浮笛是谁?”使团早就忘了一百多年前的那一遭,哪里还记得什么浮笛。

在这些事情上,流殊总是格外有耐心。

“百年前魔皇忽然要一只蛟,派你们回来押他回十方海,结果他逃了,你们认为是我放的,将我打成重伤,逐出了蛇山。”

他淡淡道。

他这样说,使团想起来了,终于明白,原来这是寻仇来了。

“……是摄魂木。”

流殊顿了顿,问:“他只喝了一口,会有什么效果?”

使团常年替魔皇做事,这些事知晓得很清楚。

“大概率会发狂,虽然神志全失,但不会与摄魂木共鸣,不受魔皇操控。”

流殊刚松了口气,又想起浮笛离开时身上密密麻麻的伤痕。

他闭了闭眼,动动手指。

堂下的蛟龙当即将使团所有蛇当堂斩杀,鲜血流了一地。

整个大殿被血腥气笼罩,流殊掰着手指头。

“蛇王,他儿子,魔族,使团……”

他想了想,或许还得加上自己。

不知够不够赎罪?

流殊哑然一笑,似有所感。

他站起身,徐徐走到殿外,天际漫上一片黑云。

他的雷劫来了。

“将我劈死吧。”流殊在心里这样说,希望天道能听到。

周遭传来阵阵惊呼,蛇山上所有生灵都化成原型,走出洞府,妄图在天地灵气间窥得大道,一举化龙。

流殊真的存了死志,大仇得报,浮笛也大概率还活着,他不再有什么遗憾了。

于是过往生平,犹如坊间传闻的走马灯一般,一幕幕在他眼前浮现。

从蛇山暗无天日的洞窟,到……

浮笛沉静清澈的双目。

流殊唇角勾起笑,比那滚滚金光劫雷更加夺目。

众生为之倾倒。

“小爷我回来了!”

“轰隆——!”

两道声音同时出现。

流殊猛地睁开眼,却被一道毁天灭地的天雷狠狠劈在身上,四肢百骸传来蚀骨钻心的疼痛。

但流殊来不及管,他掀开幂篱,往四周看。

于是,他在恍若沸腾的黑云之畔,看到了一道流畅硕大的白影,穿梭游走于劫雷之中。

一声震天的龙啸响彻蛇山。

流殊愣愣地看着,身体的疼痛须臾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像是得到了世间功效最佳的良药。

第二道天雷劈下,流殊不为所动。

白影很快就到了流殊面前,他在空中盘旋着落下,停在了流殊的对面。

王殿之前的空地很大,足够一只巨龙停留。

浮笛一阵舒畅,一百年不见,这蛇山上的空气竟然清新了许多。

再然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面前长身玉立的人影身上。

浮笛的眼睛被晃了一瞬,先是看到流殊形状诱人的唇瓣下挂着的那行刺目血迹。

又往上挪,看到流殊狭长深刻,通红的眼眶。

……一百年过去,他怎么这么好看了?

浮笛先是这样想。

然后又想:“小爷没变丑吧?”

在灵台里睡久了,脸有没有垮?

早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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