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容易便记住了,这有何难。”

杨冽颜开口时刻意放稳了声调,绝不能让沈卿樾看出半点端倪,更不能承认那日留信后折回偷看的事。

她迅速将碟里的笋片送入口中,刻意放慢咀嚼速度,好掩饰那瞬间的慌乱,视线牢牢停在石桌的裂痕上,连眼角余光都没往对面偏,她极力让自己表现得稍稍自然些,生怕自己那点藏不住的热意被沈卿樾发现。

自己明明是从无失手的跟踪行家,前些日子偷偷折回来看他,怎么就被抓了个正着?

“胡说!”

沈卿樾可不愿就此罢休,用了不到三分力,轻拍了下桌,“我只记得有位郎中,别的全忘了,你倒是一字不落全记下了,分明是上心了!”

“是你记性差。”杨冽颜端起茶盏抿了口,热气模糊了她的眼神,“况且你既说都忘了,又怎知我记全了?自相矛盾。”

话虽稳,尾音却不自觉轻颤了半分。

沈卿樾眼睛一亮,提议道:“那去问郑苗鸯!看她记不记得媒人说了什么!”

“去不了。”杨冽颜将茶盏搁在盏托上,语气斩钉截铁,却不敢看他。

“你有手有脚有轻功,怎会去不了?”沈卿樾倏地站起身,挑眉细细打量她表情,手指着她鼻尖,声音却软了些,“你,是不是心虚了?”

“天枢卫当值,不得擅离,要听谢大人吩咐。”杨冽颜低头扒拉着米饭。

要是她想擅离,谁能阻止得了?

分明是借口。

见她沉住气丝毫没被说动的样子,沈卿樾暗示自己更加要冷静下来,他平复了会心情“咚”地坐回椅子上,声音忽然放软:“你那日留了信就走,转头又折回来偷看我……阿颜,你就是舍不得我,偏要嘴硬害羞……”

杨冽颜忽然抬眼,撞进他亮晶晶的眸子,又慌忙错开,耳尖悄悄泛起薄红,垂在膝头的手不自觉蜷起。

“我吃好了。”

杨冽颜放下竹筷,不带犹豫地起身离座,仿佛只当是寻常散席。

刚走出三步,一双宽大的臂弯忽然从身后圈住她,而身后的呼吸声似乎更重了些。背脊完全贴上他温热的胸膛时,杨冽颜瞳孔皱缩,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像张拉满的弓。

两人的身高差足以让沈卿樾的气息悉数喷在她的脖颈上,热烈而滚烫。

方才那刹那,杨冽颜几乎要条件反射地扣住对方手腕反拧,指尖已摸到袖中藏着的短匕。

要不是早就知道身后的人是沈卿樾,她早就把对方大卸八块了!

沈卿樾的声音贴着她的耳廓传来,没有了先前的娇憨或争执,只剩成熟的沙哑,还带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阿颜,只要是你想要的,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他圈着她的手臂又收紧了半分,像怕她下一秒就会挣开跑掉。

“我不逼你现在回答,”沈卿樾顿了顿,气息拂过她泛红的耳尖,“但我会等。一直等……”

“以后不要从后面偷袭一个杀手。”

杨冽颜侧过脸,声音微微发紧,轻轻挣了挣,与他拉开半寸距离。

指尖的短匕,早已悄悄收了回去。

·

“谢临,据说他俩刚抱一块了。”

“?”

谢临执盏的手一顿,碧色茶汤在白瓷盏中晃出细碎涟漪。

这江闻夜到底是办的什么差?

自己明明嘱咐他要查墨影与游知味的根由牵连,是敌是友,是有旧怨还是暗藏交易,结果这人风风火火跑回来,报的竟是这种风月闲话?

他将茶盏往案上一放,瓷盏与紫檀木案面相撞,发出一声闷响,“说重点。”

江闻夜却没半分慌乱,从袖袋里摸出张折得整齐的纸条,往前凑了两步,“这便是关键重点。你想,墨影是什么人?残云阁的顶尖杀手,按理说从不与外人近身,更别说被人从身后抱住不还手了。我那手下看得清楚,她连袖中的匕首都收了!”

谢临挑眉,接过纸条展开,上面是江闻夜潦草的字迹,记着游知味的生平。

“游知味这人,师傅名叫游方,也是个厨子,经营着一家食馆,我才想起来,我以前去过他那个馆子。”

谢临问:“你去那里做什么?”

“为了珍宝库失窃一事。”江闻夜努力回想当日之事,接着道:“说来也怪,我循着香气追踪,以为自己快要找到目标时,线索便突然断了。本打算顺藤摸瓜找到‘风吟竹语’的老板娘,结果没见着,当时我还想让游知味做我眼线,他不答应,如今竟主动来天枢卫了,细想也有些蹊跷。”

谢临道:“先说说游方的事。”

“数月前,游方突然要独自外出旅行,至今杳无音信。属下查遍了城南的街坊邻里,甚至去了府衙调了户籍,关于游知味的其他信息,竟是一点也查不到,仿佛他生来就只有‘游方徒弟’这一个身份。”

“他父母、宗族亲友呢?”谢临问。

“游知味很早便与游方相依为命,从未听说有什么亲戚。”江闻夜顿了顿,又补充道,“至于墨影,就更难查了。残云阁的杀手信息本就隐秘,属下托了江湖上的朋友打听,只知道她是残云阁坛主亲传弟子,代号‘墨影’,其余的生辰籍贯、过往经历,全是空白。”

谢临将纸条凑到烛火旁,火光映着他眼底的沉光,“墨影行事滴水不漏,想必与她的出身以及在残云阁的经历有关,想知道更多关于她的事恐有难度。既然她和游知味走得近,从游知味着手查,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他想起江闻夜提及两人的拥抱,像墨影这样的杀手,最是忌讳身后有人。她能对沈卿樾卸防,绝非偶然,而游知味的身份如墨影般诡异,确实值得深入细查。

“别忘了,也要继续查游方的行踪。”话音稍顿,谢临目光扫过舆图,眼神逐渐变得锐利,声音沉了几分:“之后便该处理炽铁山的事了……”

江闻夜一听愤然道:“上次炽铁山杀了我们的探子,这笔帐我们必须跟他们好好算!”

“你先沉住气。”谢临指尖点在舆图上的火山群,“这分坛建在活火山腹地,分坛弟子皆是重烨坛主炎恺亲手调教的死士,惯用重锤巨斧,冲锋时如排山倒海;更重要的是,他们引地热为炉,能锻造一批又一批兵器,那些兵器什么来头、胜算多大,我们暂时对此一无所知。”

江闻夜的怒火渐渐压了下去,眉头拧成一个川字:“照你这么说,我们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们私铸兵器扩充势力?”

“自然不是,私铸之事积弊多年,绝非一朝一夕可除。”谢临从案下抽出一卷泛黄的纸卷,展开后竟是炽铁山分坛的内部构造图,边角处还标注着密密麻麻的小字,“硬碰硬只会让咱们损失惨重,要赢就得借势。你看,他们的锻造炉全靠地热驱动,而上游有处暗河,只要炸开上游的堰塞湖,冷水灌入地热管道,炉温骤降之下,三日之内都无法开炉。”

“那如何对付他们的人呢?”江闻夜的眉头松了些,却仍有疑虑。

“那就乱其心。”谢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炎恺那厮刚愎得很,“再者,与玄子萧不同的是,炎恺此人刚愎自用,上个月刚因兵器质量问题与总坛起了嫌隙。咱们可以散出消息,说总坛要调走他的锻造大师,再派个懂锻造的人伪装成总坛使者去‘问责’。炎恺本就疑心总坛要削他权,这么一搅,其内部多少会受影响。”

江闻夜眼睛一亮,先前的焦躁一扫而空:“断其粮,乱其心,这法子和无回崖那会,也有异曲同工之妙。”

谢临刚要应声,却似有若无地瞥了眼廊下的阴影,端起茶盏抿了口,声音压低:“细节还得再商……”

廊下的阴影里,杨冽颜贴着冰凉的廊柱,偷听着谢临二人的对话。

谢临对自己的猜疑她早有察觉,既然他们要查,便尽管查好了。她倒不怕查,从前除了杀人放火完成任务,她在这个世上根本没留下别的什么痕迹。

听到“炽铁山”时,她还是下意识抚了抚左臂,那里藏着一道三寸长的疤,是她在炽铁山试炼时留下的痕迹。炽铁山分坛信奉“熔炉炼真金”,因此那里的人,性子皆尤为刚烈,而炽铁山试炼也是让杨冽颜最为痛苦的一次试炼。

她对那地方,只剩刻骨的厌恶,若不是跟了天枢卫,她这辈子都不想再踏近半步。

离开原地,杨冽颜坐在一棵梅树下放空。她轻轻卷起左袖,那道疤痕像条暗红色的蜈蚣,趴在白皙的手臂上,边缘还泛着淡淡的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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