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霞街2012号,汀鹤居】

这是一座独栋小洋房,位于在市中心不远的地段,可以说是寸土寸金,想要全款买下相当困难,它的主人却最近才刚过了三十岁的生日。

在这样的年纪,有这样的财力,大抵是能被称赞一句人生赢家了。但舒觉很清楚,这栋房子是怎么来的。

她摁门铃,在对方掐断视频通话前直接讲:“你知道我是谁,开门。”

没等多久,她听到里面磨磨蹭蹭的脚步声。又过了好一会儿,门才打开,露出一个女人的脸。她脸颊削瘦,但并不是不健康的那种,不断眨动的眼睛带着一些神经质。

她和舒觉对视片刻,舒觉分毫不让。又是片刻,女人叹了口气,侧身放她进来。

舒觉走进去,没有客气,径直在沙发上坐下。她看着女人坐到她对面,说:“我需要你帮我做件事。”

女人勉强扯出一个笑,“寒暄都没有吗?”

“有什么必要?看得出你过得不错。”舒觉说,看着女人给她倒了杯热水。她抬手制止对方,“不用招待,我说完就走。”

“你想要我做什么?”

“联系投资方,把我的名单报上去。”

女人呆呆地看着她,手上倒水的动作固定在那里,溢出来了也浑然不觉。舒觉没有去帮忙,只是等她自己反应。

终于,热水溅到地上,女人才惊觉,她左手放下水壶,又用同一只手抓了抹布去擦拭。舒觉看着她动作,考量一般说:“你的右手还是动不了啊。”

女人没吭声。片刻,她低声说:“你不也是。难道你听得见?”

舒觉笑了下,“我装了语音文字转录器。所以不管你说得多小声、我看不看得见你的嘴唇,我都知道你说了什么。”

女人身躯一僵。她从半蹲站起,眼神复杂。她说:“你至少得告诉我,名单里是谁。”

“都是你认识的人。我就说这么多。”

“包括你?”女人问完,又立即呵笑一声,“不,当然包括你。你不可能把别人推出去,自己在背后操纵。”

“与我相反,你很喜欢这样。”舒觉说,语气并不严厉,女人却像被鞭子抽了脊背。她攥紧了手里的杯子,水面微微颤动。

她猛地将杯子顿在桌面上,尖声说:“那我还能怎么办?我不能违抗他们!我只是个普通人,不像你!”

“我并不特殊。”舒觉平静回答。

女人嗤笑一声,并不相信,但也没有纠缠这个话题。她说:“你到底想干什么?再回去一次?你疯了吗?”

“也许。”舒觉承认,“我只知道,我必须回去。我还有没完成的事。”

“我可不觉得。”女人说。她焦虑地用手指卷着头发,“你真是疯了。”

舒觉不再回答。她说:“你能做到吗?”

女人慢吞吞地说:“也许吧。但我不想再和那边有什么瓜葛了。”

舒觉并不接受这样的回答。她说:“你必须帮我。”

年轻的女性轻声说:“这是你欠我的。你觉得,没有我,你能从那里活着出来?”

“你欠我的。”她又重复一遍,像在坚定自己的说法。

女人沉默了。她无法否认,上一轮演绎里,虽然她是投资方演员,但没有舒觉,她不可能出来,更别提享受这样的生活。

她幽幽说:“你有没有想过,我可以让你走不出这栋房子?”

舒觉不为所动,“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会毫无准备地来找你?”

女人没有想过。在她眼里,舒觉不是她能对付得了的人,即使她比她年轻了快十岁,她也畏惧对方。更何况,她其实没有能夺人一命还不用上法庭的能力。

“我可以尝试帮你把名单报上去。”女人突兀地说,“但这不一定有用。投资方演员只是借了个名头,根本不是投资方选的。他们只是提供人选,但不是最终选择的人。”

“我只需要一个可能性。”舒觉说,“况且我听说,剧场不会拒绝主动想要进入的演员,不是吗?”

女人没有表态。她说:“你不怕被投资方操控?”

“他们能操控什么?进了剧场,他们根本什么也做不了。投资方演员遵不遵循他们的命令,他们根本管不了。”

“他们可以用你的现实来威胁你。”女人哑声说,“哪个自愿进去的,不是为了出来之后能活得更好?投资方能让你空手进去,当然也能让你出来时再度空手。”

“我不想从剧场里得到什么。而只要我不许下对外面的生活起效的愿望,投资方也不能出手干涉。这是规则,不是吗?”舒觉反问。

女人瞠目结舌:“……你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你问问幕后,它们会告诉你的。”

女人捂住额头,她嘴唇无声地动了几下,舒觉没看到,猜测是某种方言的感叹词。她看向女人背后的窗子,一个光点闪了闪,像在与她打招呼。

舒觉收回目光,催促她:“你到底做不做?”

很久,女人艰难地点点头。得到了想要的回答,舒觉起身,打算离开。

她面前的光幕忽然弹出一行字:不是我欠你的。

舒觉讶然地回头。女人站在她身后,望着她,一字一句地说:“我不是欠你的。或许我的确欠了你一份恩情,但我不是因为你才能回来的。”

“我欠的最多的人,不是你。但我会帮你,以抵消欠Ta的。”

她颠来倒去地说,好像自己也不敢肯定似的,语气犹疑。舒觉没来由心里一跳,她急切开口:“那是谁?”

女人看向她的眼睛里,只有一片黑沉的迷雾。

“我不记得了。”

*****

苏彦只觉得脑子一团乱麻。

邪教?舒觉?这怎么可能。她看上去和这些根本一点关系也没有,完全就是个正常的女孩子。但姜满已经问了,她也已经回答,事实就是如此。

但就算是这样,那又如何呢?谁能说她不是受害者?在了解事情全貌之前,对任何人妄下评断都是不可取的。至少,在苏彦看来,舒觉不是穷凶极恶或者丧心病狂之人,要说她因为某种宗教陷入疯狂,会危害他人,苏彦完全无法相信。

别说邪教,就是正常的宗教信仰,在舒觉身上都看不出丝毫痕迹——啊,只有一个。

苏彦想起那场演绎。舒觉跪在石板前,清楚流畅地唱出了那支祷词。

他不清楚那是在赞美谁,但一听就是一股异端邪说的味道。但那又不是她自愿唱的,是剧场逼她的。

其他就完全看不出了。苏彦不认识有宗教信仰的人,不清楚这类人都会有什么共同特征。如果有,他也没在舒觉身上感觉到任何异常之处。

虽说她很有领导力,会这么主动把主导权掌握在自己手中的人——尤其是女性——比较少见,但苏彦不讨厌这种人。不如说,因为他自己并不太喜欢领导别人,反而喜欢跟着这类人做事。只要他们真有能力,被领导又有什么?

硬要说比较特别的,大概就是她从来不会露出自己的脖颈吧。苏彦回想了一下,从丝巾到金属颈环,什么类型都有,但的确舒觉从来没有让颈项露于人前。他不清楚她睡觉时会不会戴着。

还有那两个投资方演员。老实说,苏彦很怀疑自己是其中一个。毕竟组成两人搭档的,不就只有他和姜满吗?

但投资方演员和一般演员的不同到底在哪里,他也没搞明白。如果说投资方的命令,他也没接收过,那条传说中可以联系外界的渠道他更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如果他真是投资方演员,那他还做得挺失败的。

苏彦自嘲了一下,又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现在姜满和舒觉明显决裂成两边了,他必须选一边站。

原本他该毫不犹豫地选择自己的长官,作为一名预备人民警察,他应当服从上级的指令。但现在,苏彦犹豫了。

不是他对自己的任务产生了怀疑,只是姜满作为他的上级,瞒着他的事实在是太多了。她从来没和他讲过,为什么她要在退役之前接下潜入深网剧场的任务,又想从中找到什么样的真相。

她只和他说过一次:她是为一个公道而来。

再往下想,就更毛骨悚然了:如果他们的确是那两个投资方演员,姜满是通过什么线路搭上投资方的,又是怎么让人选锁定在他们俩身上的。他清楚,投资方演员的人选肯定不会只有他们两个。

如果他真的是投资方演员,他接到过的命令,只有一次。

姜满要他多注意舒觉。

她还说过什么?“我在等外面的人联系我。”

一条可以联系外界的渠道。

如果投资方演员同时也可以是投资方本身呢?

恍惚间,苏彦满背冷汗。所有东西都串起来了,尽管不清楚应如观在其中是什么定位,但他自己和姜满是那两个投资方演员是没跑了。

这样看,投资方演员和一般演员未必非得是敌人。虽说姜满和舒觉已经对立了,但苏彦并不打算对其他人做什么不利于他们的事。他希望能保护他们。

在找到“编剧”之前,他们的目标暂时不会对立。毕竟,不管是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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