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时心事重重,这会开门外望,才看清是怎样的一栋楼。

一层大堂熙熙攘攘,戏台子上正演着一出《四郎探母》。再二层字号隔间,门前间或明灭着灯笼,里头灵影绰绰。第三层便作了戏班子里各人的屋舍,这会僻静,正巧只老画师在那边歇脚。

红梅引着他们沿着一道小楼梯朝上,扶手处似包了金。红木扶手雕了跳脱的小兽,抚上去几乎误以为当真生出绒绒的毛。

“唉,唉——”阮啸川扯扯红梅的衣摆:“你们唱戏赚成这样?”

“哪儿能呢!”红梅回头,得意地咧嘴笑:“这是我们捡了大便宜,原本我们只盘算把原本那里翻修些,结果——唉?门老板。”

一抬眼先见金寿桃,晃悠悠坠在一领口,一晃一声笑。见着红梅一行人上来,反是门老板先惊个倒仰。

“梅儿,你这会领人家上来做什么?角儿都在下头呢。”

“这几个都是朋友,我趁着没人,领他们上三楼转转呢。”红梅笑一声,侧过身,叫门老板能往下走:“门老板,你怎么上楼啦?”

“你二哥抽不开身,叫我上来帮他拿东西。”门老板晃一下手,手里隐约露着个银亮亮的小物件,黛玉没看清,只见着红梅的样子松快下来。

“他也犯懒啦。”

“左右我是闲人——得,你领着这几位公子姑娘上去吧,我给你二哥送东西去。”门老板显然还记得黛玉,见她们经过,微微行个礼。黛玉颔首,两方便这样擦肩过去。

这一边是戏班子人自个用的窄楼梯,尖翘翘的楼道,嘬着嘴朝三楼延伸。黛玉再登高时朝下望一眼,却见底下一层散出一线金。

是扶手,还是......

来不及停,红梅已经几步窜到前面去。黛玉眼中的金线慢慢退移,再抬头便是四人宽的长廊,两侧皆是房屋。

“先生就在这边。”红梅心里还惦记黛玉的事,敲开一扇小门,与老画师说过,这便叫黛玉一行人入内。

“姑娘,我给你们添壶茶去。”

‘吱哟’一声,屋里只剩下黛玉一行人与画师。老先生扶一扶帽子,挑眼从这几位客人脸上流过。

他这会又与那一日的狼狈不同——湖蓝大褂绣青纹,盘横的纹线在胸前结成一段飞鹤。

“怎么?这就认不出?”老画师一拍胸脯,洋洋得意捋着胡须。似自觉不复当初褴褛,老画师昂首踱步到桌前,与他们各自倒一杯茶水。

“坐。”

主宾皆坐,画师一双精明眼睛环顾,最终落在封选良脸上,又笑道:“这位公子倒是久违了。”

“你认得他?”黛玉并未告知红梅他们寻找画师的缘由,这会见老画师一眼认出封选良,对着探明那稀奇前事更揣一份希冀。

“认得,认得——早该认出来,只是那会天黑又忙碌,我没看出。”老画师摆手,并不在意之前的乌龙:“我给他母亲画过像——那会,夫人还抱着他呢。这眼睛鼻头,和当年一模一样的。”

“那少说是十三年前的旧事,您竟还能记得这么清楚?”封选良心中忽然泛出说不清的滋味,十几年惊云流过,离别太早,他最模糊的记忆反而都是母亲的。

黛玉却也不吭声,她的眉眼渐渐搭垂下去,怔望自己的掌心,恍惚中看到另一双更大的手将她拢在怀中。

“记得清楚!”

这一声将流云划破,氤氲的茶香搅弄成湖。湖中央泛出涟漪,点点圈圈中老画师竖起一根手指头。

“你母亲当年还请我帮忙一件事,许多年来头一个,我能不记得么?”

“办什么事啊?”

封选良的追问很好地满足老画师的炫耀心,他的胡子吹在半空,摇头晃脑道:“是为着我自配的一样宝物,至于是什么嘛......唔......”

“是一样可以白日隐形的宝物?”黛玉声音慢悠悠,见老画师吹胡子瞪眼,自己先一哼。

少说年长六十岁,怎么还这样欺负人呢!

被这样一双眼睛幽幽瞅着,老画师揪住胡子,心肝有点颤抖。他讪讪笑一笑,点头道:“确是这样的宝物。”

遭了威吓,吃硬不吃软的老先生缓和舌头。

“那会正是公子一岁半的时候。”老画师思索着,旧日的记忆不加记叙,这会追忆,如同把手伸进浆糊碗里触摸碗底的纹路。

可浆糊是软的,碗底却硬,再过几百年也摸得清楚。

“那会封大人帮了我老东家的忙,我便乐意给他画一幅。只是封大人不要,倒说过几天是外甥生辰的好日子,请我到府上给外甥画一幅。”他说着,眼睛落到封选良的脸上,浆糊搅弄得清楚些,又见到当年的房屋。

“那幅画是夫人抱着公子坐,这般画像我少说画过几万张——但画过之后,夫人屏褪众人,却单独问我是否有日夜无踪影,又可存蓄几十年的宝墨。”

说到这,老画师又有些自得:“现今世上还有这般奇技,只是与我相比,一应都是雕虫小技。白日不见,夜晚显形没什么稀罕,却是我自己琢磨的这一个,写在纸上无影无痕,拿另一副笔墨描摹,二度绘制可见凛凛山色,”

“那若是绘在墙上呢?”黛玉追问道。

“我琢磨的是纸上功夫,若换到墙上,石灰堆砌,砖石粗粝,便没那么好用了。”

灯火摇曳,画师的话告一段落。阮啸川揭开一道门缝朝外望,长廊中寂静无声。

“怎么了?”

“没怎么,我自个听烦了。”阮啸川咧开嘴笑,软乎乎的耳朵一闪一颤:“姑娘,我还是去外面溜达着。”

黛玉点点头,目送阮啸川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老画师并不介意少一个听客,依旧絮絮说着。

“您那显影的墨可还有余额?若是方便,我买来也可。”

“唉——”老画师这会却站起来,脑袋挂在肩膀上转圈一拧:“封公子,这不是钱的事。我老头子死了十几年啦。当年临终,有得一点东西早都分了。不过当时夫人在我这里采买许多,我估摸着不至于尽数用空。”

“母亲的东西都是我打扫,若是没有,要么是用光——”封选良话头止下,眼睛正对上黛玉侧过来的面庞。却稀奇,只在这一个眼神里,莫名就晓得对方与自己是相同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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