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不答应他们?”冷离辞直直地盯着云清无的眼睛,金眸微眯,写满疑惑。
“不为什么,我只是厌恶不分青红皂白妄图走捷径解决问题的方式。”
云清无扔下这句话,绕过冷离辞离开了大殿。
冷离辞看着云清无离开的背影,眉心轻皱,若有所思。
云清无这一离开,直到晚膳时分也没有出现,孟萍将饭菜分出来一份,看向冷离辞:“小辞,晃儿不吃晚饭不行,你等会能帮婶将饭菜给他吗?你带过去的,他一定会吃。”
冷离辞看向递过来的食盒,内心莫名生出一种荒谬之感,但是他面上不显,沉默半晌还是接过了食盒。
还未走到门前,一股刺鼻的酒味钻入冷离辞的鼻子,他皱了皱眉直接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屋内没有点灯,一片昏暗。
只见云清无独自坐在榻上,背倚着墙壁,一侧将落未落的日光通过窗户的缝隙落在在云清无的侧脸上,日光应当是暖色的,但此刻却无端多了几分寒意。
听见开门的动静,云清无没有抬头,自顾自地又喝了一口手中的酒。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被推上献祭台的牺牲品。”
冷离辞将食盒放上炕桌,内心复杂,语气却故作讥讽。
“说过了,我不会让你被献祭。”云清无垂着眼,摸了摸酒壶的壶沿。
“是吗?即使你的子民们逼上门来,你也能无动于衷?”冷离辞轻笑了一声:“别太高估你自己。”
云清无抬眼看向冷离辞,又似乎看着别的什么:“太疼了……我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冷离辞勾起的唇角一僵,怔怔地看着云清无,但只是一瞬,他又很快撇开视线。
他竟从这人脸上看出了“脆弱”二字?真是愈加荒谬!
“既已被背叛过一次,入到念境还如此不遗余力地奉献,元君着实大爱。”
“我不过是……想把美好的事情留得久一点罢了。”云清无自嘲地笑了一声,又灌入一口酒。
冷离辞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个取代自己人生的人,天界元君的生活也不过如此,撇除那些没用的光鲜亮丽,与他又有何异。
他不欲再说什么,转身欲走,然而却在转身的瞬间,手被一股烫意紧紧拽住。
金眸浮现冷意,他垂眼看向握住自己手的人:“你做什么?”
云清无眼神有些茫然,也看着两相握着的手,脑中的思绪在酒的搅合下,一片混屯,他只是觉得有点冷。
如此想,他也就如此说了:“冷。”
眸中的冷意稍褪,冷离辞撇开视线,硬声道:“冷你抓着本尊有什么用?”
云清无将手拉得近了些,脸蹭了上去,含糊道:“暖和。”
冷离辞浑身一僵,心脏猛地一跳,只觉得手腕上的温度烫得惊人,他下意识狠狠一抽,想要远离这些令人不适的所有感觉。
但对方拽得太紧,这一抽之下,没能抽离不说,还让这股滚烫径直倒进了他的怀里。
冷离辞:“……”
“冷离辞……我挺羡慕你的……”云清无顺势伸手抱住了冷离辞的腰,语气含糊不清。
羡慕?
冷离辞垂眸看向已经闭上眼的酒鬼,感觉自己听见了一个有趣的笑话,他嗤笑一声:“你羡慕我什么?”
羡慕他从小受尽欺凌,还是羡慕他无父无母?
云清无听不出他语气里的讥诮,又抱得更紧了些:“羡慕……我羡慕你的……勇气。”
那抹讥诮僵在了脸上。
“其实重来一次……我……我…有点害怕。”云清无声音发哑,语气自嘲。
他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有着那样惨烈的过去,你却能泰然面对……面对第二次?”
冷离辞意识到,云清无所说的是悬镜之事。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云清无,不知道想从其中看出什么东西。
这个人竟然一直记挂着这件事。
害怕……
他从未在云清无口中听说过这个词。
原来他也会害怕吗?
短暂暗淡的日光复又升起,照耀在怀中人明显消瘦下来的背脊上。
冷离辞的手微抬,迟疑了些许,但是最后还是抚上了云清无的背。
*
太阳不知疲倦地炙烤着大地,土地不堪重负彻底撕裂开来,形成一道道可怖的沟壑纹路。
本该秋收的水稻变成了毫无生机的枯草,成片的倒在干涸枯竭的田地上,只要稍微用点力,便散在了风里。
地上随处可见动物干涸的尸体。
“这可如何是好啊……”
田地旁有人呆坐在地上,不住地抹眼泪。
还有的人眼睛里已然多了几分麻木之色。
“国主给大家发粮食啦,大家快去!”一人奔跑着过来,大声呼喊道,语气激动,这份昂扬的情绪驱散了在场人的阴霾。
流泪的人擦了擦泪水,麻木的人眼神多了几缕亮光。
所有人纷纷振作起来,朝着发粮处跑去。
与此同时,元羽殿气氛有些凝重。
“国主,现下已无收成,仓廪的粮食也只能解一时之急,我听说这次您将自己的屯粮都拿出来了,那这之后该怎么办呢?这该如何是好啊,这日子什么时候能到头啊?”
谢长老满脸愁容,疼惜地看着日渐消瘦的国主。
云清无勉强笑了笑以示安抚,又似在安慰自己:“我会想办法的。”
“国主,民间的几起人口失踪案已经有了调查结果,是……”不着调的周长老,此时也难得面容严肃,眼里生出犹疑。
众人看向周长老。
周长老垂下眼,语气沉重:“他们是被分食了。”
云清无死死咬住下唇,闭了闭眼,耳边嗡鸣声一片。
殿内陷入一片死寂。
“如果灾情不得缓解,那这等恶性事件只会更多,国主,民间已然有声音希望将那灾厄献祭,来换取白泽大神的护佑,我们应当顺应民意。”
魏长老旧事重提。
“不行。”云清无骤然睁开眼,布满血丝的眼眸里毫无犹疑。
“难道您要为一己私情,牺牲子民于不顾吗?”魏长老语气严厉了几分。
“这是无畏的牺牲,此事没得商量。”云清无正了正身体,语气也强硬了几分。
二人对峙半响,云清无放轻了声音,喃喃道:“之前为了降雨,他也出了力,不能因为没能彻底解决问题,便要将人献祭的道理。”
为什么。
这个问题在过去的数百年里,他叩问过自己无数次,但再无人给予他答案。
“晃儿,我对你很失望。”
魏长老怒瞪了云清无半晌,拂袖而去。
“国——主,你——做——的——没——错,我——们——只——要——同——心——协_力,会——度——过——难——关——的。”
戴长老语气依旧温吞,拍了拍云清无的肩膀。
“我们家还有一些屯粮,也一并放在仓廪吧。”曲平无意再去纠结对错,转而道。
“那怎么行!”云清无兀地站起身。
曲平面色淡然:“怎么不行,他们也曾是我的子民,这是我们一家人共同的决定,我不是在和你商量。”
一直没有吱声的钱长老,快速拨动了腰间的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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