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灵钥淡淡地：“他是我要相助的人。”
静尘皱着眉：“你要相助的人？你来对我说？我又不识……”
她忽然愣住，片刻后咬着牙关：“莫非这郭宝琳是我？你这是要我卖身到你家为奴？我堂叔要把我卖给你家？”
她想了片刻，立起身来：“我不信，我要去问我堂叔！”
李灵钥：“你坐下，听我把话说完！”
静尘已全身颤抖：“我为何要听你的说话？我以为你是好人，其实你并不是！我已到了这步田地，你还来对我说这些话，我不信你！我不信我堂叔会将我卖入你家！”
她快步向着舱房门走去。
李灵钥：“田先生没在船中。他的伙计不会助你离开，这船离岸远着呢！你来时乘小船才能挨近，也要攀绳梯，没人相助，你见不到他。”
静尘脚下一顿，愣在当地，她紧咬着嘴唇没有回头。
李灵钥：“我已对你说明你不能去往海中诸国的缘故，我相信你也听懂了。因此，田先生不会带着你往那方去，你真要跟随前去，不仅你没有好结果，还会牵连他们父子。因田先生答应帮我个忙，我也答应帮他一个忙：他将你托付给了我。你若允可，我家会照料你。”
静尘颤抖着说道：“托付？这是托付？这是要将我卖入你家为奴！原来，这便是亲人！要将我卖掉的亲人现下是我的堂叔！”
她低笑起来，笑得眼泪直流：“这世间真没有好人！”
李灵钥直等到她不再出言，才缓缓说道：“你曾去过我家中，也见过我母亲，见过我家中的情形。我爹爹娘亲带到广府的人不多，但也够用。我家中要采买人手也不是难事，不是非你不可。我也不愿你到我家中为奴，你到我家中去，我家是担着干系的。我受了田先生的托付，才同意了此事。”
静尘深深地吸了口气，刚要出言，李灵钥对她摇了摇头：“现下，你说何话都不能改变你的将来，你的愤怒亦无功。你还是听我说吧。”
“你已不是陈家的小姐，甚而不是陈家女儿了。你被剃去头发时，陈家的族谱上已将你删去，你已经是比丘尼静尘。田先生带着客商离开广府之日，你修行的庵堂中的比丘尼便会去官府禀告静尘外出化缘，没能回去，不知所终！官府找不到你，过些日子官府便会得到你被人拐走，下落不明的消息。陈姓有人在官府担当书吏，会在籍册上写上这个结果，从此广府就没有你了！”
静尘本就在轻颤，听了这话如被雷击，颤抖得站立不稳，她扶着舱室的板壁才没倒下。
李灵钥拿过她手中的身契：“这是我与署提举对你的又一次相助。只是你得先投身到我家为奴，你签下这文书后便到我家中去存身。你若不愿签下这身契，我们对你便是爱莫能助。我爹爹虽是朝廷派来的官员，但拐带良家女子的罪名，我们背不起也不能背！”
静尘紧咬着嘴唇，她看不懂面前这个眉目如画，有着几分英气的小少年。
他的确是个还未到舞象之年的小少年，身高与她相若，明亮的眼眸、面上的稚气都让她知晓他比她年少。
可正是这小少年将这许多话都说了出来，这些话静尘也没敢往深里去想，是因其可怖，她不愿深想。
再者，这些话便是亲生母亲对女儿也未必能说得出口，田言恩也不便提起，却被他挑明了！
换个人来说这些话，哪怕是恩人署提举来说，静尘都会勃然大怒，会呵斥“非礼勿言”，将他赶出去！
但李灵钥说出来，却让静尘觉得无奈而非冒犯！
是因他年幼吗？可年幼的小人儿怎能想到这许多？言语怎会这样毒辣？
静尘想不明白，也无暇去想。
李灵钥叹了口气，“你出家后可再见过你的父母姐弟？”
静尘这时已不知该如何是好，愣了片刻之后才轻轻摇头。
李灵钥看着她：“你的娘亲与家中姐妹不来探望你？”
静尘苦笑：“李小公子，你都能对我说出这些话来，可见对广府宗族知晓得很分明，怎还会有此问？我已是不祥不洁之人，她们躲都来不及，怎还会来探望？”
李灵钥：“因此，你回不了陈家了。不论如何你都回不去了！”
静尘紧咬着嘴唇，目光中有了怨恨。
李灵钥接着说道：“你还想在这天地间有立锥之地，就投身到我家中来。你不算是我家买的奴仆，算是署提举家中人，只是在我家中暂住。你在我家中学会北方官话后，署提举会将你送往别郡去存身，到时你做个小买卖也罢，寻个合意的男儿出嫁也行。署提举会改了你的身契，让你再次成为平头百姓。总之远离了南海与岭南两郡，你才能重新开始。”
静尘怔怔地看着他，过得一阵，她才问出句话来：“我还能重新开始？”
李灵钥微笑：“田先生要求将来能让你自赎自身，放你自由，我与署提举都答应了。”
“署提举说救人救到底，他愿给你一条生路，因此找来了这张身契，你若愿意做郭宝琳，那便不必往海中诛国去了。”
静尘听得愣了，片刻后又拿过身契看了一回。
李灵钥：“这张身契不在广府办理，你按下手印后会送往别郡去办理。你虽已不算陈氏宗族中人，但陈姓宗族对你的去向依旧会留意。送往广府衙门加盖印章，你的行迹说不好会败露。陈家不会让你卖身为奴，即便是假的，他们也丢不起这个脸。且他们知晓了这事，你就没有了活路。官府籍册上已是走失死去的你忽然活回来了，还要卖身为奴，你可以想见你的陈姓宗亲会是何等震惊？更要紧的是，他们不会再给你机会，你不会再活在这世间。”
李灵钥对广府女子的情形知晓甚深。
她深知广府各宗族家中的女子自幼便被长辈教导：男儿才能振兴家族，女儿想要在世间活得好，必须有强大的母家，有兄弟撑腰。为了家族兴盛，宗族兴旺宗族得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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