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纪喘不过气来了。

他终于松开她的唇瓣,挑开她耳畔的绿色流苏,轻轻亲吻她的耳垂。

这对于韩纪来说,是太过不可思议的事情,她从不知晓,也从未想过,人的耳垂居然是用来亲吻的。

她在刹那之间体会了耳鬓厮磨这个词的亲昵程度。

他仿佛在亲吻她裸露的心脏,她的身体因此剧烈地颤抖。

敲门声再次响起。

喜冰轻声问道:“姐姐,今夜我可不可以和你一起睡?”

洛渭抚摸她身体的动作微微一顿,嘴上力道重了一些,在她耳侧轻声道:“姐姐,我们成婚好不好?”

“好不好?”

“给我一个孩子好不好?”

韩纪无法控制自己了,颤抖着眨了眨眼睛。

得了她的许可,他一直揉捏她腰身的手,缓缓上移到胸前,轻轻扯落她的衣裳。另一只一直插在她发间的手缓缓下移,搭在她手腕上,试图帮她解去腕上的臂鞲。

手腕传来刺痛,那是她为他割腕放血的伤口,如今还没有好全。若是他解下臂鞲,必定要看见那伤口,以他那聪明的脑袋,恐怕一眼就能猜出其中缘由。

她肩膀上,他发狂时撕咬留下的伤口亦未痊愈。

他一定会自责,会懊恼,会因此更加爱她,可她不愿意。

他给的爱已经足够了,再多她无法回应,便只能徒增他的伤心。

她从欲望的海洋之中挣脱出来,抓住了他的的手,重重地吐了一口气,平静了自己的心神。

洛渭所有的动作都在望见韩纪那双明亮的眼睛时止住。

门外,喜冰正在轻声解释:“我家小姐近日被那个小少爷折腾得睡不好觉,我现下进去,只怕会将她吵醒,如果姐姐不习惯的话,我打地铺也是可以的。”

门被唰的一声拉开,一道高大的身影盖在喜冰身上。

“姐姐,那就多谢你了,我就知道你人最好了。”喜冰惊喜地抬起头来,嘴上还在说着好听的漂亮话,脸上的笑容却已经凝固了,“你……你……我……姐……”

在她脸色彻底变黑,张嘴大叫之前,洛渭倚着门框,面色不善地说道:“我是魏九,没眼色的鬼丫头。”

魏九从前都戴着面具,喜冰从未见过他的脸。因此,得了他的答复,喜冰仍是怀疑地后退了一步,狐疑地打量着他。

烛火摇曳不定,忽明忽暗的光照在他身,将他原本就出色的容貌勾勒得更加深邃立体,宛如传言中吸人精气,吃人魂魄的狐狸精。

喜冰指着洛渭的脸,颤声道:“你……你别骗人……魏大哥戴着面具……没有你长得这样好看……你是狐狸精变的吧!你是不是来勾引楚姐姐,吃她心肝精魄的!我警告你,你快走!不然我要叫人了!”

洛渭面若寒冰,冷冷看着她:“桐花镇,三湘山,我御剑送你和你的小姐来顾家庄,你说晕剑,差点吐在我剑上,还要我继续说么?”

喜冰摇头又点头,连忙道:“够了够了,我相信你是魏大哥了。”

洛渭伸手要关上房门,又被喜冰拦住。

他斜睨她一眼:“还有事?”

她咽了咽口水,一边打量洛渭的脸色,一边小声解释道:“我知道……仙门弟子不大讲究男女大防……但是天气冷了……房间只有一床被褥……要不要我……再抱一床被子过来给你打地铺用?”

洛渭道:“用不着,我们盖一床。”

喜冰语声立时顿住,长长吸了口气,道:“你……你们……盖一床……那岂不是要……”

洛渭瞧着她骤然变化的表情,心中畅快了许多,嘴角也带上一丝得意的笑容,一字一字道:“对的,就是你想的那样。”

喜冰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然后砰的一响,被洛渭毫不留情地关在门外。

“小姐小姐有大事有天大的事!”

“喜冰,大晚上的,你不睡觉你吵什么?”

“我和你说那个……那个魏大哥他……他和楚姐姐……他们两个……”

韩纪系好衣裳,坐在床头,偏耳细听着喜冰的声音。

小丫头片子压低声音说了许多,期间甚至拿起东西,比比划划模仿洛渭开门时的动作,所说内容可用一句话概括。

“这不是白菜被一头漂亮的猪拱了么?再漂亮那也是猪啊。”

“喜冰,你不要这么说魏大哥。”

“我比喻,姐姐。魏大哥整天阴晴不定的,从前戴着面具的时候一句话不说,阴沉沉的像乌云一样,现下摘了面具黑着张脸,看上去就不是什么会对妻子好的男人。我还听崔姐姐说,说她和魏大哥第一次见面,魏大哥就把楚姐姐绑在椅子上,还给楚姐姐鼻子打出血了,现下楚姐姐嫁给他,肯定没有好日子过了,难道说好人真的没有好报么?”

“喜冰……感情的事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说不准楚姐姐喜欢呢?”

“小姐,楚姐姐有病么?”

韩纪听到此处,忍俊不禁,正欲说给洛渭听,一抬眼却发现洛渭靠着窗前木桌站着,此刻正阴沉着脸,瞬也不瞬地瞧着她。

韩纪蹙眉问:“你怎么了?”

洛渭移开目光,撇了撇嘴,道:“我早就说了,这个喜冰看你的眼神有问题。若是我不来,今天晚上她还要和你一起睡。”语气间颇有些委屈的意味。

韩纪早在小泉镇便知道他爱吃醋,但凡经过她身边的人,不管男女老幼,通通被他视为对她心怀不轨的恶贼。当时见他如此,还觉得他有些不可理喻,可如今再瞧他,却是可爱得紧。

是她做得不够好,是她对他不够好,他才会这样如惊弓之鸟,草木皆兵。

韩纪摇头一笑,朝他招了招手,柔声道:“阿随,你过来。”

洛渭见她朝自己笑了,便也顾不得心中那点郁闷的情绪,在她膝前下蹲,仰头凝视着她。

“阿念……”

尚未等他开口问询,韩纪便捧起他的脸,如捧起一个珍宝一般,在他额间留下轻轻一吻。

接着,抵着他鼻尖轻声说道:“阿随,当世之人中,我最爱你。”

她居然说……说他是她的最爱?

你敢信么?她说,他是她的最爱。

最爱。

洛渭眼眸一亮,心中不断琢磨着这两个字,已至狂喜的地步。

他这一生,从未想过会听到她对他说出这两个字。

他几时听过这样动听的话?今夜之前,他从不认为他是她的最爱。

他是猫,是狗,是她随手捡起的落花,决计不会是她的爱人,但这并非是她的错。这是他的错,是他利用着完美面皮的伪装,刻意扮作会让她心软的模样,引得她停住脚步。

可她如今亲口告诉他,他是她的最爱。

洛渭抿了抿唇,压下眼眸中的狂喜之色,轻声恳求道:“再说一次,好不好?”

“再说一次,说给我听。”

韩纪垂下眼帘,轻轻吻了吻他鼻尖,重复道:“当世之人中,我最爱你。”

他几乎要疯了,他已经疯了。

他紧紧地拥着她,双臂缠绕着她的腰腹,头颅紧贴着她的脖颈,如病人默念着救命的药房一般急声重复道:“我们成婚吧。”

“成婚。”

“马上。”

“马上就成婚。”

“只要我们两个人。”

他抱得太紧,韩纪有些喘不过气来,勉强用力挣开他,蹙眉道:“现下,此刻?如何成婚?”

她没有拒绝。

洛渭当即弯腰拾起韩纪掉落在地的鞋子,低头替她穿上,牵起她的手,拉着她奔着屋外。

雪已经停了。

月亮挂在浩瀚无边的苍穹之上,月光洒落连绵不绝的山林,也照亮脚下的小院,照在二人身上。

红纸如落花铺满了地面,红绸是月下纠缠的红线。

紧紧牵着自己手掌的手紧了一紧,韩纪将目光自眼前这美得不可言状的一幕移开,轻轻落在洛渭的脸上。

洛渭双眸凝注着她,似乎在思索些什么,下一刻忽然松开了紧握她手掌的手。

在韩纪诧异的目光之中,他并指为刀,割破了自己的手掌。

韩纪急忙抓住他受伤的手,慌乱道:“你做什么?!疼不疼!”

洛渭轻轻一笑,道:“你看。”

他掌心伤口蜿蜒流出的血液眨眼之间在空中聚成了两根红烛,随着他的眸光起落,那两只血作的红烛竟真的开始燃烧。

淡淡的异香自红烛之中传出,随着风声在夜色中弥散,幻化成一群上下翻飞的血色蝴蝶。

蝴蝶飞过院内悬挂的红灯笼,已熄灭的红灯笼一盏一盏重新亮起,灯光霎时间胜过皎洁月光,将二人的脸庞,二人的衣裳都染成了红色。

燃灯化喜服,引血作红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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