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几上的汤药散发着清苦的味道，与窗幔间那股清寒的松针气息格格不入。
许大夫收回搭脉的手指，眉头深锁：“李医官今日开的方子，老夫看过了，确是固本培元的正路。侯爷若能安稳用药，辅以饮食静养，两年内便可如常人般起居行走。”
他语气一顿，看向拔步床边的暗隔：“所以，那松星散必须停了。”
沈恕锦被下的指节攥紧，面上却毫无波澜。
之前翰林医官院使的药方，药性阴诡，旨在让他日渐虚弱，精神恍惚，短期内并不致命。许大夫为他制的松星散同样是虎狼之药，与之相生相克，专为抵御那药方的腐蚀，助他神思清明，稳固精血。
林知微要求给他停药之后，他才恍然发觉松星散真正的效用。明明前一日他连抬手的力气都无，次日便可亲手执箸，甚至完成部分自理……
“此散绝非正道。”许大夫的语气近乎严厉，“它不治病，它是在透支身体的潜能和根基，换取短暂的精气。”
他身体微微前倾，一字一句道：“短期内，您会觉得自己恢复神速，但代价是经脉日益朽脆，真正康复的机会愈发渺茫。用之愈多，站起来的希望就愈小。若不知节制，终将……永陷囹圄。”
沈恕静静听着，唇角紧抿。
可是，他受够了。
受够了这具不听使唤的躯壳，受够了洗漱如厕都无法自理的的屈辱，更受够了在她面前，连拿起筷子都颤颤巍巍的无力。
“先生的意思，我明白了。”
不同于内室的压抑，林知微这会儿正跟秋穗和采月在捣鼓晚食，拈霞则是作为“苦力”被派去跟着李妈妈，一起处理后山的相关事宜和明天的祭灶。
孙妈妈拿来厨房角落里一个灰扑扑的泡菜坛子。几人围成一圈，脸含期待，秋穗知道里面是什么，这会儿更是口水直吸溜。
腼腆的阿桃这几日跟他们处熟了些，红着脸大着胆子道：“夫人，这是您新腌的泡菜不？上次您赏我的那坛跳水泡菜，酸甜脆爽的可开胃了。我阿娘跟哥哥就着粥喝，别提多舒坦了，说从没尝过这么爽口的。”
孙妈妈捂着盖子满脸黑线，这坛子里放的可不是泡菜，而是霉苋菜跟卤水泡的豆腐干。
夫人说这是两浙路越州那边的做法，她将信将疑按照步骤制作下坛，当时就给她臭的直呕。难以想象这又发酵闷了两天，揭开盖子的刹那味儿得有多冲！
她很尊敬夫人，很想相信夫人，可是这玩意真的能吃吗？
林知微两眼放光，悄悄站的远了些：“快开！”
几个馋坏了的丫鬟凑近张望，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丝毫不知。
孙妈妈两眼一闭，屏住呼吸，揭开了盖子。
一股浓烈的臭气直冲面门，甚至还有些辣眼睛，坛内青白的豆腐漂浮在卤水之中，上面还飘着点点菌丝。
采月猛吸一口之后，忙捂嘴干呕，睁眼细瞧之下，更是失望透顶：“夫人，呕……这就是你说的好吃的？这是放坏了吧？”
“可不是嘛！这味儿冲的快赶上臭鸡蛋了。”孙妈妈边呕边添油加醋道。
一众干呕声中，只有秋穗咧嘴直笑，麻溜的拿出碟子打捞。
“哎呀！这叫臭豆腐，是越州那边的名小吃，你别看这闻着臭，吃着可香可香了。”
林知微捂嘴偷笑，一副深藏功与名的样子，与秋穗一起将豆腐干清洗干净，再吸干水分。
“这豆腐都长霉了，还能吃吗？”
“夫人，这豆腐一看就是坏了，咱们非吃不可吗？”
几人刚适应这股臭气，便开始叽叽喳喳个没完。
“嫂嫂，呕……”
“嫂，呕……”
几道童音打断了小厨房的热闹，五双眼睛齐刷刷看过来。
来人是沈沁和二房的沈明远，身后缀着的明玥和明轩正扶拽着他们阿兄的衣角干呕。
沈沁捏着鼻子凑上来，又后退两步方才站定，娇声道：“嫂嫂这是在做什么？比……比哥哥书房里那块臭墨锭还冲人呢！”
林知微柔柔笑道：“这个叫臭豆腐，只是闻着臭，做好了味道一绝。”
沈明远穿着一身素色厚锦锦袍，领口袖口滚着同色系暗纹绫边，显然是刚外出回来，他眉头微皱，却还是上前道：“嫂嫂好，这两个小淘气下晌吃了芋头薄脆，便吵着要来寻你，母亲和二婶正忙着明日的祭灶与年宴，我正巧得空，便领着他们一同来叨扰了。”
林知微瞧了眼外头渐暗的天色，又瞥了眼两个扶着门框干呕，正一步步走来的小馋猫，心里暗笑：这哪儿是来寻我，分明是赶巧来蹭晚食的！
她摆摆手，语气热络道：“既如此，你们是否要留下来吃晚食？正巧我们正在准备。”
沈明远想说不用，可瞧着这厨房的热闹劲儿，好奇之下，拒绝的话又咽了回去。
“那便多谢嫂嫂了。”
明玥和明轩两个小馋猫正悄悄扒上林知微的衣角。
“这都馊了把，这怎么吃呀？”
“太难闻了，嫂嫂这个吃了会坏肚子的！”
“几位郎君姑娘，奴婢带你们去花厅玩会儿吧，”采月忍着干呕，挽尊道，“夫人说这个好吃，这个肯定就是好吃的。”
孙妈妈也打圆场：“对对对，这厨房油烟大，别熏到你们……”
沈沁眨眨眼：“干嘛啦，我又不嫌弃嫂嫂臭，你们嫌弃你们去便是。”
明轩小嘴一撇：“哼，你们想支开我，我偏不应，我就要在这！”
明玥缩在后面，也一副不要走的样子。
这几个小的都不走，沈明远刚准备后退的动作又硬生生收了回来。
“臭味源头”林知微无奈发话：“不走，就都给我干活去！”
本来还算宽敞的小厨房瞬间变得拥挤起来。
众人烧火的烧火，调酱汁的调酱汁，切墩的切墩，洗菜的洗菜。
林知微看着几个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的姑娘郎君们，把他们统统打发去摘菜与串串。
今晚热闹，正巧围在一起吃暖锅串串。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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