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老婆我来了
诸淮看着自己手中的皮偶,这东西是演绎皮影戏的道具。
这是一个制作十分精细的小皮偶,薄薄一张宛若牛皮纸,脸上的表情与皮偶的姿态却极其生动,仿佛将女鬼直接制成了这个小人似的。
它满头黑发,长发下的脸浮肿发白,诸淮和那双眼睛对视时,仿佛还能够看见它某种怨恨的情绪。
是柳相帮了他?又将这个恶鬼制成了皮偶?
看着手里的东西,诸淮却回想起了上辈子曾经发生过的事。
在柳家祖宅的生活十分无趣,前两年的诸淮甚至还没有拉起网线,失去网络,他的手机就是一个板砖。
除去照料柳相以外,诸淮居然没有其他娱乐生活,也不能轻易离开祖宅,他和柳相一样,都成为了被封存在那个大宅中的囚徒。
但人活着总是要给自己的生活找点乐子的。
也算是托了柳相的福,在那座柳家祖宅里,诸淮所能享受到的一切待遇,都是供奉祭神的最高档次。
除去不能离开祖宅,必须伺候好柳相以外,他想做什么几乎都无人过问,又或者说是不敢干涉。
即使吃的用的都是山珍海味,奢华顶配,但再好的东西吃多了也会感到厌烦。
诸淮不知道柳相是如何渡过那漫长孤寂的时光的,就算是诸淮这样喜欢安静的性格,也有些觉得无聊了。
于是柳相便为诸淮准备了一场皮影戏。
天色极暗,窗外的月亮像一轮模糊的白炽灯,诸淮坐在柳相身边,周遭的桌椅都隐没在黑暗中被吞没了颜色。
无论是暗红色的黄花梨木椅,还是头顶雕梁画栋的精致装饰,以及色彩鲜艳的壁画,都在一瞬间失去了色彩。
诸淮的面前只放着一张大桌子,影窗上撑起一张白纸,幕布后点燃着明亮的油灯。
他是第一次看皮影戏,诸淮并不知晓具体的演绎方式,但也知道柳宅是不允许进外人的。
就算是祖宅内的仆从都不得擅自闯入其中,大殿内只有他和柳相两个人,那皮影戏应该由谁来做戏?
柳相还好端端地坐在那里,就在这个时候,一串悦耳的歌声响起,白纸后竟然钻出了几个小人,在诸淮的面前演起戏来!
他们的动作栩栩如生,活灵活现,白纸后没有人影,只有几张薄薄的皮偶在旁若无人地活动。
柳相在一旁淡淡地看着,视线一直落在诸淮身上。
演到一半时,诸淮实在忍不住好奇心。
他询问道:“这些皮偶演得好生动,脸上的表情和动作居然都能够有变化,是谁在后面操控它们吗?”
他说话的时候,旁白的歌声都停了下来,皮偶们微不可查地一动,就像是皮偶也在倾听他的话似的。
柳相用暗金色的眼瞳盯着他看,他的半张脸宛如恶鬼,狰狞至极,是无法愈合的创伤。
另外半张脸则透着非人的美,漂亮得宛如一尊被砸毁的观音像,恐怖与美在他的身上融合。
柳相将诸淮按下来,他的动作忽然一顿,察觉到诸淮的手指摸起来是暖的,手腕能一手抓住,柳相说:“这些皮偶都听我的命令,你喜欢吗?”
“我叫他们天天演给你看。”柳相说。
听见柳相的话,那些皮偶没有什么反应,诸淮便说:“那多麻烦人,隔段时间看个新鲜还好,没必要费那么多功夫。”
柳相说:“它们在我手里也无用,再闲置下去,也就是个被当做垃圾扔掉的下场。”
诸淮说:“没必要吧,这些皮偶这么精致,扔掉怪可惜的。”
他们说话的时候,戏台上的皮偶似乎还对着诸淮眨了眨眼睛,可能是因为担心自己被丢掉,剩下的那段戏里,这些皮偶就演得更卖力了。
诸淮盯着这场戏看,旁白的歌声娓娓道来,为他讲述了一个故事。
曾经有一个家族供奉着一位强大的祭神,祭神受家族供奉,家族也受祭神庇佑。
但祸从天降,家族失去了作为支柱的祭神,剩下的族人也仿佛失去了所有庇护与福泽,迅速的衰败下去,眼看就要彻底消亡。
“一夫一妻诞一子,子承天佑,福泽深厚。”
在家族遇到困境最艰难的时期,族内却诞生了一位拥有成为祭神资质的孩子。
这原本是天大的喜事,但即使如此,这个孩子也不能迅速改变家族的现状。
活在痛苦与愤怒中的族人,需要一剂令家族重归繁华的强心剂。
为了重新振作家族,这个孩子的父母竟想出了一个办法。
他们将孩子镇压在祖宅中,将整个家族的运势压在他的身上。
他们又使用了一种罕见的奇术,将孩子的五脏取出,镇压在祖宅的五行大阵下,用紫薇困龙阵将其束缚起来。
这样一来,整个家族便可以在祭神的身上扎根,他们再也不用担心失去自己的支柱。
祭神的血肉与力量,将会化为连绵不绝的气运,庇护所有亲族,给予他们福泽……
阵法成,家族兴,那旁边接着唱道,牺牲一人换来所有人的未来,是最值得的买卖。
“无耻!”
诸淮实在有些忍不住了,他看着其他皮偶按住一个小小的孩子,将对方的胸膛打开,又从其中取出心肝脾肺肾的场景,只感到一阵反胃。
他皱着眉,其他人甚至还在劝说对方:“这就是你的命,作为祭神,你本来就应该庇护这个家族。”
这冠冕堂皇的一番话让人听得恶心。
诸淮说:“这话是在骗自己吗?既然这么喜欢让别人牺牲,为什么不自己把自己挖了躺进大阵里,这些东西都是封建迷信的借口!”
诸淮十分生气:“都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了,居然还有人相信这种东西去残害自己的孩子!”
听到他忿忿不平的话,柳相的眼珠转了一圈,最后还是没有把心里的话说出来:这些事情并不是现在发生的,而是百年前的旧事。
不过诸淮并未将戏中的主角和身边的柳相联系起来,毕竟,被挖了五脏的人又怎么可能活下来?
那个孩子不仅失去五脏,甚至还被镇压在祖宅中,一生都没有离开过那个地方,这听上去,倒确实和柳相的处境有些相似。
难道柳相想用这场戏和他说些什么?
诸淮还没来得及深思,就被之后的发展气得说不出话来,因为那些人不仅做了那些事情,在行凶的主要凶手中,还有那个孩子的父母。
“这都是什么人啊!这出戏后面不会还要演对方真的被毁掉了人生,永远困在祖宅里吧?”
诸淮察觉到不对劲了,他有些紧张地看向柳相,柳相若有所思地望着他,诸淮的反应让他觉得很有趣。
他反问道:“你不喜欢?”
诸淮心里发堵,他说:“我也不是不喜欢,就是不希望再发生更糟糕的事,我觉得主角应该过上更好的生活。”
柳相看着他认真的样子沉默了一瞬,片刻后,或许是觉得有趣,他点了点头,询问道:“那么你觉得之后会是什么发展呢?”
“我也不知道……”
诸淮被他问得有些茫然起来,就好像他的话真的可以影响结局似的。
诸淮试探性地问道:“主角应该揭发了他们的所作所为,将这些人抓进监狱里,接着离开祖宅,过上了属于自己的生活。”
这算是一个诸淮心中的标准答案了。
柳相却说:“祂便是那个家族的神,祂的根在这里,毁灭这一切后,祂又能去哪里?”
“纵使杀光了所有人,但祂也仍然会感到无趣,复仇的快乐只在成功的那一瞬间。
家族因祭神而繁荣,自然也因祂而衰败,这便是祂的束缚。
若失去了这些束缚,无拘无束,无亲无族,被困在祖宅中的怪物,会用更残暴的手段毁灭剩下的一切,毕竟,能够毁灭族人的存在,又还能剩下什么人性呢?”
柳相缓缓低下头,他的神情带笑,表情模糊:“你不担心亲手放出一个祸端吗?你不害怕祂做出更恐怖的事吗……”
让柳相想不到的是,诸淮听完他的话后,居然只是低头沉思了一会,接着抬起脸来对他认真说:
“我不否认有这样的可能性发生,我也没有办法去劝阻受害者不去报复其他人,但我相信会有人阻止他的。”
“有人?谁?你吗?”
“如果是你遇到他,你会去帮助他,还是去阻止他呢?”
柳相仿佛化为杠精一般一个劲地追问,诸淮被他问得连连后退,被逼到角落里,对上那双暗金色的眼睛。
诸淮的呼吸都被柳相身上的香气所充斥,那人的表情宛如一张扭曲的面具,明明脸上在笑,眼中却无任何感情。
像被逼到绝境的猎物,诸淮必须要给柳相一个答案,他被困在柳相的黑发中,诸淮逃无可逃,最后只能说道:“会,我会的。”
他连呼吸都有些喘不上气,眼中只有柳相脸上模糊的表情,这是一个体型庞大,无法阻挡,也不可忤逆的凶兽。
诸淮被逼到极致,咬着牙说:“我会给他一个好的结局,没有人帮他那就我来帮他!”
他的眼神真挚,字字真心。
像是终于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柳相扫了他一眼,终于退后一步。
诸淮心跳极快,手脚也莫名的颤,不知道面前这家伙究竟发的什么疯,搞什么啊,活像是要吃人一样。
诸淮抬起脸重新去看戏,却发现故事已经发生了变化,皮偶人的身边多了一个人。
对方来到了他的身边,似乎想要将他带走,但故事的结局,却是那个人跟他一起被困在了祖宅里。
诸淮看着这一幕,柳相的脸上露出满意的表情,他改变了戏剧的结局,但结果却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完美,只是看他的样子,这个故事显然更符合柳相的胃口。
诸淮被面前这出妄图拯救恶龙却被恶龙吞噬的戏码弄得有些无语了。
他对柳相说:“你这个剧本是现改的吧,就不能弄得更符合现实一点吗……”
他这么说着,终究还是好奇皮偶人的操控方法,走到幕后,想要见见幕后的师傅。
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戏台后空空荡荡,皮偶们一动不动,诸淮轻咦了一声,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难道是最先进的机关和科技吗?还真是厉害……
或许是桌子的下方有着什么机关,诸淮想着,他刚准备离开,却忽然发现不对劲。
在这一瞬间,所有的皮偶都朝着他的方向望了过来,似乎想要对他说些什么似的。
那一双双眼睛望向了他,一个皮偶忽然一动,从台上掉了下来。
诸淮将它捡起,却发现皮偶的触感诡异的细腻,令人惊恐的事情发生了,在这一刻,无人操控的皮偶却动了一下。
一个细细的声音对诸淮说:“救我,救我!”
刺耳的求救声灌入诸淮的耳中,台上的其他皮偶都在一瞬间暴动起来。
柳相缓缓起身,他高挑的身躯越过幕布走到诸淮面前,伸出手,将那个皮偶握在手中。
诸淮望向他,想要说皮偶在说话,又想询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不是机关和玩具吗?
但对上那双暗金色的眼睛,诸淮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柳相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累了,去休息吧。”
诸淮转身离开,在他的身后,柳相握紧手,修长的五指间,那露出恐惧表情的皮偶被祂揉成一团,化为一滩碎屑飘落。
在那之后,诸淮没有再看过皮影戏。
他没有向柳相追问皮偶的来源以及那场戏的真正结局,他有种预感,那并不是什么美好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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