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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聂传溪之所以跟蒋云清有所亲近,是因为喜欢她那一身书卷气。得知她下乡来带了不少的书,一向爱书又苦于无书可读的她厚着脸皮向蒋云清借了几本,姑嫂之间的关系就此拉近。
聂传溪记得那是一本外国文学,她拿到手后翻了没几页,发现了一张男人的半身照。聂传溪起初没当回事,归还的时候提了一嘴,就发现蒋云清的神色不太对。她几乎是立刻将书夺了过去,翻了几下找到了那张照片,看着上面的人眸光中闪过一喜,瞬间又转为悲,跟着眼泪就簌簌落了下来。聂传溪看的目瞪口呆,这才意识到不对,询问蒋云清照片上的男的是何人。
蒋云清没有回答,只低头兀自抹泪,神情中满是痛苦。聂传溪见状也就不再追问了,只是心里就此落下一桩心事。
后来,蒋云清借口“另有所恋”要回燕城,聂传溪隐约觉得跟照片上那人有关,便找到她来质问。蒋云清没有否认,姑嫂间大吵一架后,聂传溪愤然离去。
扪心自问,那个男人确实风采卓然,俊朗潇洒,否则不会过去这么多年了聂传溪心里依旧留着一抹他的影子,还能在见到与他相像的孟京阳时立刻代入。只是终究是太久了,聂传溪已经忘了这抹影子的由来,及至母亲提到“相片”和“蒋云清”的时候,她才凑巧又拾回了这个记忆。
但聂传溪此刻却巴不得她没想起来!她简直不敢想象,万一孟京阳真的跟那个人有所牵扯,而且还是那样近的关系,聂宇该如何自处。蒋云清的回城可以说是这个孩子一生不幸的开始,如果让她知道这样的事,即便是她再大度到不计前嫌,心里也不可能没有一丝隔阂。毕竟,她要和孟京阳过一辈子的呀。
聂传溪倒抽一口气,只觉得手脚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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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京阳带着林天天将东西都搬回来的时候,聂宇已经起来了,正在和奶奶一起翻相册。见他们搬了几大箱子的东西进屋,聂宇不由吃了一惊。
“姑姑,我姑父怎么买了这么多,这要吃到什么时候?”
聂宇用手拨了拨一个装满带鱼的扁箱子,立刻被表面那一层冰冻的缩回了手指。她笑一笑,用另一只手将自己的手指握住,回过头问聂传溪道。
此时此刻,聂传溪又在理菜,但她已经平静了下来,并且在心里拿定了主意。方才,她借着聊天的由头,向聂宇打探了一下孟京阳家里和蒋家的关系,得知两家从很早开始就住得很近,待两家的老爷子退休之后,又搬入了同一个干休所。
离得近,两家人之间的交集想必不会少,一来一往产生一些感情是最正常不过的事。但聂传溪在心里警告自己,不能借此就断定那个人一定是孟家的人,跟孟京阳有着什么直接关系。
她这样想是有原因的,并非自欺欺人。当初聂宇要嫁给孟京阳的时候,一定是经过蒋家那边同意的。如若这里面真有什么内情或者世仇,聂宇姥爷会同意?蒋云清会同意?他们作为仅有的知情人,应该是最先跳出来反对的才对,这门婚事根本就成不了!
可如今既然成了,就说明这里面并没有很严重的事,不至于影响到两个孩子。既如此,她还在这里担心什么呢?
至于容貌相似这件事,聂传溪也只得安慰自己是巧合。平常看电视,那些相隔十万八千里却长的差不多同一张脸的事也不是没有,不必大惊小怪。也许,是她记错了呢?
聂传溪快速地将这些安慰之辞在脑海中又过一遍,面对聂宇和孟京阳的时候已经能做到冷静自如。她笑一笑,让林天天取出几条带鱼来化冻,等会儿给他们做油炸带鱼吃。
“好耶!”
林天天欢呼着去了,聂宇从孟京阳手里又接过一盒草莓,准备洗了来吃。这是孟京阳从市场上买回来的,各个个大鲜红,令人垂涎欲滴。到了冬天聂宇就好这一口,她看着孟京阳笑了笑,去了厨房。
看着两人那亲密的样子,聂传溪仿佛获得了什么慰藉一般。即便是为着这孩子的幸福,也请老天保佑不要再生出什么事端了。而她,也将闭口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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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万众期待的春节终于来了。
关于过年,聂家一向是倡导简约,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顶多就是一起吃顿年夜饭,接下来的拜年都省了。用谢静芳的话说,你们愿意去哪家就去哪家,别来烦我就成。
虽然如此,聂家人谁都知道,这话是对聂宇的大爸二爸一家说的,不包括她的小姑聂传溪。从大年初三聂宇姑父回了乡下开始,聂传溪带着一双儿女就像长在了娘家一样,隔三差五就过来。
大妈王盈和二妈李月私下里挤兑聂传溪,说她惯会巴结人,仗着老太太舍不得说她就赖在她那里不走,一径地在孟京阳面前示好,想日后从他面前讨好处。而聂传溪却压根儿不吃这俩嫂子的这一套,她来母亲这里来的勤,纯粹是不放心,怕她照顾不好聂宇夫妻俩,又怕她太累,是想替她分担来着。虽然事后来看,有孟京阳在,母亲干活不多。但正因为此,她才要更常来,毕竟不能总让第一次登门的侄女婿受累!
当然,谢静芳对此也不是没有一点顾虑。她私下问过聂宇,孟京阳介不介意家里总来这么多人,得到的回复是完全不。他很喜欢目前这一家子的氛围,奶奶就是奶奶,而姑姑,则像是母亲。自母亲离世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来自女性长辈的关怀和惦念,所以他很珍惜这种感受。甚至连林天天和林乐乐,他都是完全当做自己的弟弟妹妹看待,和聂宇一样疼惜他们。
说起这对双胞胎兄妹,这算是聂宇这次回家来唯一的烦恼了。林天天这孩子说话太没顾忌,而林乐乐,却是比一年半前沉默了许多,很多时候并不会像以前那样听到不好听的话直接反驳回去,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对于这个最疼爱的小妹妹,聂宇这次再见时的第一印象是瘦了、高了、变好看了。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步入青春期,小姑娘想法多了起来,便变得沉静。
当然,对于一个女孩儿来说这并不算坏事,可过分安静就不对了。尤其是过年期间,别人都在休息放假,唯独林乐乐整天还惦记着学习,这让聂宇不免有些担心。怕她给自己加压太多,哪一天会突然承受不住崩了。
为了让她放松,聂宇带她玩了好几次。随后又和姑姑聂传溪私下谈了谈,让她多关注一下林乐乐的心理动态。聂传溪当下应了,两天后带来一个爆炸般的消息:林乐乐疑似早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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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七,旬城下了一场大雪。
晚间时分,聂宇将卧室的窗户开了一条缝,嗅着窗外清新冷冽的空气,用手接着一瓣一瓣的雪花,看着它们悉数融化,一个人玩得不亦乐乎。忽而,有一道轻咳声从后面传来,听上去不像是嗓子不适,反倒是更像提醒。聂宇无奈,叹口气,把窗户关上了。
“其实一点也不冷。”她回到床上,靠着孟京阳的肩膀说。
“等你冷了就已经感冒了。”
孟京阳垂眸瞅她一眼,又移开视线继续看书。是一本他在房间的书柜里找到的《包法利夫人》,上面还留有聂宇的读书笔记,字迹清秀中带着一丝稚拙。比起正文,他倒是对她的见解更感兴趣。
聂宇看着他闲适到有些懒散的样子,未免有些新奇。印象之中,除某件事外,孟京阳一向是个很自律的人,有时即便是放假也不会完全放松自己,仿佛随时在为什么待命似的。但这个春节假期,他真的有彻底安闲下来,形容都不似往常那样整饬,偶尔看到他翘起一缕黑发睁着一双慵懒的眉眼看着什么东西的时候,聂宇脑海中忽然生出一个形象,感觉他就像是那种白天跟奶奶一起看电视时提到的富贵人家的闲散王爷,从容又恣意。
聂宇原是不看脸的,都有点儿为他倾倒了。她让孟京阳为她模仿电视剧里的人物,被他无情拒绝了。
“你还想透过我看到别的男人?”做梦去吧!
聂宇被他一脸不快的表情逗乐了。怎么回事,感觉他的情绪也比平时外放了许多,也太好玩儿了点。
聂宇不由抱着他粘着他,问道:“孟先生,这些天你过得还算愉快吗?”
孟京阳拿书的手不由一顿,他看向聂宇,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答案毋庸置疑是愉快和开心的,只是让他感到惊异的一点是,他从未觉得时间过得这么快,细细一算居然还有一周多就要踏上返程了。
今年是他第一次跟聂宇一起过年,起先她跟他约好了守岁,但十二点刚过没多久,聂宇就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孟京阳没有叫她,听着窗外此起彼伏的鞭炮声,整个人却是由衷的平静和满足,那是他久未感受到的安然。
还有一种别样的温暖。虽然孟锐挺一向待他如亲生,大哥一家跟他的关系也极为亲密,但他们毕竟是男性,且又出身行伍,感情一向不大细腻,有些话孟京阳想跟他们说,又怕矫情。当然,大嫂于恬也很关心他,但无法对大哥启齿的话,他更不可能跟大嫂说,只得当做无事发生,将这些杂思丢弃一边。
但现在这一切都有了出口。聂宇也好,姑姑也好,奶奶也好,即便是这其中免不了有一些爱屋及乌的成分在,但孟京阳仍是能感受到来自她们的真意。偶尔来自于她们某一个角度的关切,能让他有一种久违的触动,就好像母亲在时常问他是否吃得好穿得暖一样,微茫如芥子的感情流露,落在他心头上却有须弥之重。
孟京阳不太想说这些,倒显得他有多脆弱似的。但在过去这些天里,他确实是在一遍又一遍的感受和回味这份心情,所以如何能不快乐。这里像是他的安乐乡,他愿意永远待在这里。
“开心是开心。”
瞧,饶是他的心中早已暗潮汹涌,说出来的话还是带着克制。像是怕被人听出暗喜,亦或是往日寂寞。
“但是孟太太,你欠我的账打算什么时候还完?还有两晚,再拖就要收利息了。”
孟京阳瞥聂宇。
“你老是这样。”聂宇做出一个被他气晕倒的表情,“正在跟你谈心呢,就要把话题转到不正经的地方去。”
“那不怪我,理由我早说过了,看着你就会想。”
孟京阳把书放到床头柜上,彻底摆出一个无赖姿态。聂宇拿他没办法,眼珠转了转,她屈身往后退了一截,跪停在某个关键位置旁,然后挑眉冲孟京阳眨了眨眼。
孟京阳很快领悟到她的意思,一股热意涌上心头,直冲脑门。他也拿聂宇没办法了,抬手将人拉回来,简直想扒了裤子打。在她家里,在老太太眼皮子底下,他怎么可能让她做这种事!
偏聂宇还坚持,没多一会儿就被孟京阳制服了。一夜细雪绵绵,足以掩盖这世间一切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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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起来,雪已经覆盖了厚厚一层,聂宇裹得严严实实地下去溜达了一圈,上来之后断言小姑今天不会来了,堆满雪的路实在难行。
然而就在一家三口刚吃完早饭的时候,敲门声响起了,孟京阳起身去开门,迎进来了聂传溪。
“澄澄,你来房间,我有话跟你说。”
顶着一家人惊异的眼神,聂传溪也顾不得寒暄了,直接招手让聂宇过去。聂宇有些迟疑,还是孟京阳提醒了她一声,她才匆忙起身,去了卧室。
“怎么啦姑姑?”
关上房门后,聂宇问聂传溪道。
“小宇啊,还真让你说着了,乐乐这孩子是有事瞒着我,她好像谈朋友了。”聂传溪苦着一张脸道,眉宇间满是焦急。
聂宇也重重吃了一惊。她让小姑多关注林乐乐是怕她学习学到走火入魔,没想到竟挖出来这样一个秘密。如此以来,她不太确定自己到底是关心乐乐还是在帮倒忙了。
“您怎么发现的?”冷静下来之后,聂宇还是决定先问个清楚。
“那个男孩子给她写了信,我都看到了,还能有假?”
作为一个母亲,聂传溪自认是个尊重孩子隐私的人,所以那封信是林乐乐无意间漏出来被她瞧见的。是一个姓白的男孩子写给她的,至于林乐乐是何态度,暂未可知。
聂宇让她别着急,因为此事也许是那个男孩儿剃头挑子一头热,跟林乐乐关系不大。但聂传溪却仍是皱着眉,说今早吃饭的时候她故意抛出早恋的话题来,看乐乐的表情不大对劲,她担心这俩孩子已经有了什么。
“但我还是觉得不能直接给乐乐定罪,她一向是个听话的孩子,不会在离高考不到半年的紧要关头做出这种糊涂事来。”聂宇想了想,说,“要不您还是别试探了,直接开诚布公地跟乐乐谈一谈,但是要注意用词和语气,以一种朋友和同龄人的态度,而非长辈的姿态,这样乐乐或许更愿意跟您敞开心扉。”
“朋友?同龄人?”聂传溪苦笑一下,“这是不是太难为我了,要不澄澄你来吧?”
“这好么?”聂宇不太确定地反问,“我觉得乐乐不一定想让很多人知道这件事呢。”
“也对。”聂传溪想了想,点头说道,“那还是我来跟她谈吧,我不着急,跟她好好谈。”
拿定主意之后,姑侄俩人回到了客厅,奶奶谢静芳问聂传溪到底是有什么事,聂传溪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了,老太太转转眼珠,没再多问。
当天中午,聂传溪仍是留在这边吃饭,而后没多久就回去了。聂宇因为心里有事,就没睡午觉,陪奶奶一起在客厅看电视。及至到了晚间,快要吃晚饭的时候,家门终于再度被叩响。但来人不是聂传溪,而是林乐乐。
小姑娘背着沉沉的书包,披着一身雪进门。表情看上去倒还平静,但细细一瞧就是佯装出的若无其事。她挨个向家里的人打完招呼,然后说:“今晚我不回去了,想在这儿陪姥姥睡一晚,行么?”
“……”
外孙女想要留宿姥姥家,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但聂传溪租的房子就在附近,她特意跑到这里来,分明就是出了什么事。
聂宇同奶奶和孟京阳对视一眼,代表他们开口问道:“乐乐,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你妈妈呢?”
“我妈妈和我哥在家呢,我嫌我哥在家看电视吵闹,想来你们这里看看书。”林乐乐垂下眼眸道,一时看不清她的表情。
“你也可以跟他们一起看看电视呀?”聂宇提议道,“这个假期总见你埋头学习了,也该放松放松。”
“我对电视不感兴趣。”林乐乐又问,“今晚我能留下吗?”
“能,当然能。”聂宇一口应道。
这小孩儿明显是跟家里有矛盾了跑出来的,如果他们不收留她,她还能去哪里呢?事情要更麻烦了。
“还没吃饭吧?”孟京阳走过去,示意林乐乐将书包放下,又温声问道,“先洗手吃饭吧,今晚家里吃羊蝎子火锅。”
“好。”林乐乐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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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饭吃完,林乐乐回到谢静芳的房间,去温书了。聂宇陪着奶奶在客厅里溜达消了消食儿,待老太太也回房之后,聂宇用孟京阳的手机给姑姑聂传溪打了个电话,告诉她乐乐在她这儿,以免她着急。
果不其然,母女俩人因为早恋的事发生了冲突,再加上有林天天在旁不自觉地火上浇油,乐乐一气之下就离家出走……到了他们这儿。聂传溪在电话里提出要来接乐乐回去,聂宇拒绝了,让她们娘俩都先冷静一晚再说。
当晚,众人都早早入睡了。第二天一早起来,林乐乐吃完早饭就去上补习班了,中午依旧回的这里。随后,姑姑聂传溪也来了,母女俩相处起来看似平安无事,但饭后林乐乐仍没要回去的意思。聂传溪没辙,同聂宇对视一眼,将乐乐交给她了。
当即,聂宇就决定跟乐乐谈谈心。但她没有立刻行动,而是等到午后天气晴好的时候,她拖着林乐乐和她一起下楼散步,顺便去离家不远的一个街口买冰糖葫芦。
林乐乐兴致不大,但还是陪着她去了,俩人冻的斯哈斯哈的,但聂宇还是没松口说要回去,毕竟正事儿还没办呢。
“乐乐,那封信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是你妈妈告诉我的。”斟酌再三,聂宇终于开口了,“你不要怪她,因为她确实也找不到第二个人来帮她拿主意。而你要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也可以跟我说,我保证不但不会外传,还会劝着你妈妈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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