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声自市井深处涌来,一浪高过一浪。那间被称作“听潮阁”的斗室,渐渐成了各路人物不得不驻足的低洼地。水汽与电流的喧哗尚未平息,叶葆启心中却又升起另一道更为沉郁的波浪。他提起笔,在名单上缓缓写下几个字。对面的陈秉烛看着那字迹,指尖的卷烟悬停良久,灰白的烟烬无声折落。

“那座庙堂……怕是不妥。”陈秉烛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怕惊动梁上栖息的什么,“门墙太高,里头的香火也旺,更兼供奉的是秤与剑。贸然去请,只怕请神容易……”

叶葆启却望着窗外铅灰色的天穹。他看见无数细小的影子在巷陌间奔走,怀里揣着沉甸甸的纸页,那些纸页浸透了汗、泪,甚至别的什么,早已脆黄卷曲,却始终递不进那扇厚重的门。“主任,”他转回头,目光平静,“潮水既已来了,总要有个去处。不若就在咱们这低洼处,先听一听那涛声从何而起,又裹挟着何种砂砾。只闻其声,不评其案,或许……也能让那高墙里的钟磬之音,更清亮些。”

几番权衡,如同在薄冰上探路。终于定下章程,如同设下结界:只聆风声雨声,不触案卷本身;有执事者陪坐一旁,以备质询;笔吏谨守分寸,只录其形,不描其髓。预告悄然刊出,印在报纸的角落,却像一粒火星溅入枯草甸。

那一日,时间未到,报社那旧石阶前已无声聚起黑压压的一片。不是人群,更像一片骤然凝结的、沉默的乌云。他们大多不言不语,只是怀里紧紧抱着、用布包裹着的厚叠纸张,像抱着此生最后的骨骸。风吹过,纸页在包裹里发出簌簌的哀鸣。

叶葆启走到门口,那股沉闷的气压让他胃袋像被一只冰凉的手攥住。他瞥见无数双眼睛,里面没有火光,只有深潭般的滞重与期盼。喧哗起初是压抑的,低沉的,随后便如决堤般难以遏制。秩序像脆弱的蛛网般被挣破。

原定的方寸之地早已不堪重负。李树峰副院长端坐室内,听着门外隐约传来的、仿佛地层挤压般的嗡鸣,面色如古井水,唯有搁在膝上的手指,极轻微地弹动了一下。

“叶笔吏,这潮……怕是阁子要承不住了。”

叶葆启拭去额角并非因热而生的汗,声音却稳:“李院,潮水既至,堵不如疏。不若移步厅堂,敞开门扉,容那水汽稍稍漫入。只是规矩如前——我等只观水势,不辨流中沉木。”

李树峰默然片刻,与左右交换过眼神。那眼神里有些复杂的、沉重的东西闪过,最终归于一种疲惫的决断。“也罢。既来之,则安之。听潮,本就是我等应有之义。”

大厅内,长桌铺开,恍若祭台。李树峰等人正襟危坐,如同入定的僧侣。门扉洞开,人流便如一线粘稠的墨汁,缓缓渗入。

接下来的光景,让所有亲历者多年后梦回,仍觉耳畔涛声隆隆。

进来的人,将怀中纸卷层层铺开。那些字句早已被泪水或汗水渍得模糊,如同河床上被冲刷千年的残碑。有人声音干涩,断续地念着上面的话语,像在念诵早已失传的咒文;有人只是指着某行某字,手指颤抖,喉头哽咽,却发不出完整音节。空气里弥漫着旧纸张、尘土、以及一种近乎绝望的渴盼混合的气味。

李树峰垂目倾听,眼角的纹路像年轮般深刻。他极少打断,只在某些关节,用沙哑的嗓音解释几句关于“河道疏浚章程”或“风帆起落的时节”。对于那沉在水底的、具体的礁石,他只说:“此物沉重,容我等带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www.nmxs8.cc】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