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薇本不需要参与今晚的行动,但鬼使神差地,还是跟几名同事回了警署。
阿颖做完笔录,和前来提供线索的黄发中年男子从房间出来,迎上同事们关切的目光,缓缓摇了摇头。
送走那人,阿颖稍作犹豫,说道:“根据警务处发布的《指南》,我怀疑刚才那位男士的描述可能涉及幻觉或妄想。我们必须谨慎处理此类线索。我已经请同事去凌霄阁现场帮手核实状况。”
“怎么回事?”众人纷纷问道。
“那位男士声称在凌霄阁附近的公厕里看到了一位穿红色雨衣的阿婆站在洗手盆前,他低头掏手机不过几秒,再抬头人就不见了。但是镜子里还有阿婆的影,他看向镜子,镜子里的阿婆是站在卫生间门口,面向镜子而立。他随后转头看向门口,发现门口并没有人。整个过程他都没有听见任何脚步声。”
窗外疾风吹过,警署有一扇窗户没有关严,风被缝隙挤出“呜——呜——”的凄厉哀吟,掠得众人后颈一阵阵发凉。
这时阿颖的通讯器响:“Madam,已经联系鉴证科到洗手间内部提取DNA。”
“收到。”
阿颖刚收线,通讯器又响,是另一位现场同事急促的声音:“Madam,刚刚调取了周围监控录像,确实拍摄到有人穿红色雨衣进入卫生间!”
阿颖忙问:“几时进入?有没有拍到她离开?”
“进入时间是23:35,但之后至少10分钟内都没有拍到此人从厕所出来……我们还在继续确认后面的录像。”
“收到。先把红衣人进入厕所的画面传回警署。”阿颖说完看向莎薇:“Becky麻烦你帮忙确认下拍摄到的红衣人的特征是否与失踪长者相符。”
说罢阿颖带着另外几名同事匆匆前往凌霄阁实地勘察。
大红雨衣。身材肥胖。拄拐。
莎薇看到画面的时候,心脏不由自主地狂跳,有一瞬间的呼吸困难。
阿永在旁轻轻揽了揽她的肩:“Becky你还好吗?”
莎薇闭上胸口,按着胸口,调匀呼吸:“OK没问题。”
她强令大脑保持冷静,播放监控视频。正常速度一遍,0.5倍速慢放一遍,又2倍速快放一遍。
“是假扮的。”她向阿永确认:“一定是假扮的。”
“为什么?从哪里看出来?”
“一般情况下,老人的步态特征,通常步伐小而缓慢、脚拖地、重心不稳。尤其本案中失踪的长者双膝都曾动过手术,肌肉无力,走路时膝关节会有小幅度左右摆动。相应地,为了保持平衡,老人会将腰部弯曲,头部前倾,并且将重心稍稍向拄拐的一侧偏移,为了能让拐杖分担双腿的压力。但监控画面中的这个人,你看——”她将笔记本电脑拉近,鼠标指给阿永看:“他的步态不自然,更像装出来的。他的动作与全身协调性不符,看似颤颤巍巍,但实则重心位置非常稳定。从姿势可以看出,他拄拐的手臂肌肉并未十分用力。他刻意模仿老人的蹒跚步态,节奏却很有规律,这一点快放时格外明显。然后我再慢放给你看——通常来讲,老人大脑反应较年轻人更慢、心态上更怕摔倒,他们双腿移动时往往有所犹豫,尤其是上台阶时。但你看画面中这个人,他每次抬腿的动作慢放来看都非常流畅、果断。”
“是喔……”阿永点头道:“而且他好像倾向于故意避开镜头,要么低头,要么把脸转到刚好背对摄像头的一边。好像知道哪里有摄像头一样。多谢你协助,Becky。我同阿颖姐讲。”
阿颖抵达涉案的卫生间外,看着男厕女厕的分岔,忽然心生疑问,问旁边同事阿荣:“如果是拄拐的阿婆,会进女厕,还是残厕(残疾人厕所)?”
阿荣道:“好难讲。好手好脚的年轻人都有可能因为不想排队而入残厕啫。”
“报案人好似当时做笔录没有讲到这一点……”
“呐,当时阿婆失踪的时候只有阿公在旁,老夫老妻,太太去上厕所,老公不一定要送到厕所门口的,附近随便逛逛啦。”
“咁我们分开,我去女厕,阿荣哥你看下残厕里面什么情况。”
女厕里面没有什么异常。内部没有窗户,排风窗口无异样。鉴证科同事已经在各个厕位完成取样。暂时仍封锁着,没有让无关人员入内。
阿荣说残厕也没有什么特别。
这时阿永的电话打来,报告说红衣人疑似他人假扮而非失踪阿婆。
阿颖听完,沉默一会儿,又往残厕里走去。
“呐、呐、呐!”阿荣有些不满。比他年纪轻资历浅的同事这不是明摆着不信任他。
山风吹得树枝不停摆动,敲打着残厕的玻璃窗。洗手间的白瓷墙面映着白炽灯光,显得冷冰冰阴森森的。
阿颖蹲下身,仔细查看窗。窗槽不宽,但对身形中等的人来说,是可以翻出去的。她打开手电扫了一遍窗台,忽然停住。
“鉴证科同事麻烦进来看下。地板、拖把和窗台,重点是窗台。”
窗户推开后,窗槽里嵌着几粒黏着的泥土,颜色偏深,还带着潮湿和枯叶渣,看得出是新留下来的。她戴上手套,小心捻起一颗,用证据袋封好。
“这些泥不是正常出现在这个位置的。”阿颖道:“怀疑可能有人假扮成’失踪阿婆’进来,然后再从这窗跳出去。”
手电往窗外一照,窗下那片泥地上果然有几道残破的鞋印,新的,印迹不深,像是故意用脚抹了一遍,只剩些模糊痕迹,鞋底图案几乎辨识不出。
阿颖继续在房间里探查,对鉴证科同事说道:“脚印痕迹收好,泥样要送去化验,比对相同泥样有没有在卫生间地板和警署的地板、走廊、询问室里留下过。”
“即刻做。”同事答道。
她又拨通无线:“请即刻传唤今晚提供线索的那位男子,重新核实线索真实性。提审时开录音录像,一切程序正规处理。若证实他蓄意虚构情节、误导调查,我会建议转交律政司提出检控,他可能涉及妨碍司法公正、明知虚假而向警员提供资料、浪费警力。”
“Copy。”对面答道。
风又吹来一阵,洗手间外的树叶刷刷响。阿颖站在窗边,低头望着那些凌乱脚印,脑海浮现了一些飘絮般的细碎想法,但她却捕捉不到。
“呐,你们现在去捉他也晚了,”阿荣倚在残厕门框上幽幽说道,将手机屏幕向着阿颖晃一晃:“这个人在Tik Tok上已经开了直播了。ID叫什么‘MK威仔’。哇,半夜三更70几万观众。香港人口总数753万,十分之一的人捱夜不睡在看他。电视台现在杀到,正采访呢。”
阿颖来不及惊讶愤怒,手机铃声骤然响起,是梁Sir:“太平山失踪案的证人正在见传媒、做Live、讲神神鬼鬼,我不理这件事究竟是怎样发生,控制住这个人,控制影响,现在!”
“是,阿Sir!”阿颖气得一阵眩晕,手扶额头,强行保持理智,挂断电话后即刻呼叫警署值班同事:“请即刻致电到场几家传媒,告知他们警方准备向新闻处和通讯事务管理局投诉;申请禁制令;此外请同事即刻草拟澄清声明,防止证人捏造的虚假证言进一步误导公众。我会亲自打电话告知证人,他如果不立刻终止泄密行为,警方考虑起诉其妨碍司法公正及散布虚假消息。”
任莎薇在山上和同事们度过了身心俱疲而毫无收获的一晚,吹了一夜的寒风,凌晨五点时有些坚持不住,便又告病,说要回去休息。
阿永主动请缨开车送她。
莎薇犹豫着上了车。
阿永帮她系好安全带,打开导航,问她:“去哪?”
莎薇不知该往何处去,一时顿住。逃避了一整晚,她终归是要“回”一个地方落脚。
沉默给了阿永误会的信号。他试探着说道:“阿薇,如果你OK的话,去我那里……”他是富家子弟,早已买了自己的楼。
莎薇打断他道:“天水围,嘉湖山庄。唔该。”
路上阿永仿佛不知尴尬,偶尔提起话头:“你之前不是住在粉岭么?几时搬去了天水围?”“你自己一个人住还是跟人合租?”“天水围,交通好不方便。”“听人讲,内地新移民好中意在那区。你周围街坊内地人多吗?”……
莎薇感觉自己周身发烫,头也晕晕沉沉,闭着眼睛有一句没一句地冷冷敷衍他。
到了嘉湖山庄,莎薇不让阿永开进社区,在路边停下。谢过他,下车,强撑着发热无力的身体,一步一步挪回母亲在的那栋楼。
莎薇母亲给莎薇打了一整晚的电话都没打通,担心得整夜没睡,终于等到门铃动静,开门见是女儿,待要责备她,见莎薇木着一张脸,半闭着眼睛,摇摇晃晃进了门,忙问:“怎么了?”
莎薇也不答话,仍是半闭着眼睛,脱了鞋,拖着沉重的身躯晃去屋里,衣服也不换,便往床上一倒。
母亲见她异样,跟过去看,打开灯,见她面色在白光下异常潮红,忙去试她额头,滚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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