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恪辰飞快地回答道:“是师母,师母刚刚回家了。”

“我听得出来。”邵聿的声音里夹杂了几分无奈,“还有一个人是谁?”

“哦,还有师母的朋友,叫……”刘恪辰想了几秒,“叫程薇柔,说是借住一段时间。”

“朋友?”邵聿重复了一遍他的话,久久没有回应,刘恪辰也猜不透他的心思,不敢吱声。直到电梯缓缓停在一层,才等来邵聿的后文,“对了,硬盘里的监控视频,李璟意他们都查出什么,你问出来了吗?”

刘恪辰诉苦道:“聿哥,伍旸说他以后再也不会给我透露消息了!

“上次请他那几顿饭,我不是帮你报销了吗?”

“就因为这个,意姐骂伍旸吃人嘴短,说他吃了你请的饭,就把他们打算采访冯教授的计划透露给我,结果被我们抢先约了专访。”

“冯炳本来就是《钩沉》的常驻嘉宾,她要抢我们的人,难道我们就得乖乖地让她抢走吗?”邵聿发出一声冷笑,“问不到就算了,等我出差回去,自己查。”

“聿哥,你要回来了?”刘恪辰期待地抬高了语调。

“年假用完,下周就得回去了。怎么,我不在,你不是正好乐得清闲吗?”

邵聿低沉的声音自带冷厉,刘恪辰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脸皱成了一团,心道:完了,这几天太浪,聿哥都知道了!

他尴尬地赔笑道:“啊?啊……什么呀?聿哥,你不在,咱们组的人都可想你了!”

“行了,趁我回去之前,抓紧时间潇洒吧,等我回去咱们就要准备冯炳的专访了,到时候让你出镜。”听到这里,刘恪辰立刻激动地跳了起来,早就把刚才的忐忑忘得一干二净。

江知渺带程薇柔在家里各个房间转了一圈,一一向她介绍,最后拉着她安坐在沙发上,“有什么需要的就跟我说,把这儿当自己家,好好修养。每天我会请医生上门来为你换药,产检的日期我都让经纪人记下来了,到时候她会安排人带你去检查……”

她顿了顿,视线习惯性地飘到邵聿的房门上,不自然地眨了眨眼,对程薇柔说道:“那是我老公的房间,他不常在家,要是碰上他回来,打声招呼就行,他不会打扰你的。”

“知渺”,程薇柔咬了咬自己苍白的嘴唇,踟蹰地问道:“你们没有住在一起吗?”

分居太久,江知渺完全没想到这一层,突然被人当面问住,囫囵道:“我们俩工作时间都不固定,住在一起会影响彼此休息。”

她拿起水杯,润了润干燥的唇瓣,原以为这个话题会就此作罢,没想到程薇柔却追问道:“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分居的?”

这在江知渺听来就是明晃晃的冒犯了,她诧异地看向程薇柔,面前的女孩平日里总是怯怯的,说话做事也都十分得体,从来没有这种情况出现。

可她到底救了自己一命,江知渺心底说着她大概是年纪小比较好奇吧,于是克制地笑了笑,说道:“这些小事没什么可说的,你吃过早饭了吗?我去帮你做个三明治。”

“那我给你讲讲我的故事,怎么样?”江知渺刚准备起身去厨房,程薇柔突然开口,将她叫住了。

她又坐回程薇柔身边,程薇柔没有花太长时间思考,很快便开口说道:“你不好奇我的故事吗?”接着,她像是早已排练过无数次,娓娓道来。

“我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在我之上还有一个姐姐和四个哥哥。”

“从出生之日起,我就变成了家里的透明人。父亲外出打工时摔断了腿,躺在家里什么也做不了,母亲一个人种着几亩地,养活我们一大家子人。”

“我年纪太小,没法帮家里干活,又是个女孩,家里人都觉得我是个赔钱货。”她轻描淡写地就说出了这句话,简单的几个字拼凑起来,像是一把利刃刺向江知渺的心头,程薇柔却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我本来以为,自己会这样活到十八岁,然后嫁给附近村子里的哪个男人,跟着他到大城市去打工,卖苦力,在狭小的地下室里一个接一个地给他生孩子。”

“后来我遇见了他。”程薇柔情不自禁地带上几分温柔的笑意,手掌覆上小腹,“我们是初中同学。”

“因为长得帅气,又很会打篮球,成绩也不错,很多女生都暗恋着他。但一开始,我没有。或许是他太过耀眼吧,太过耀眼的东西,我是不敢妄想的。”

“就这样度过了初中两年,直到初三的时候,因为和班上一个男生打架,校长将他转到了我们班,班主任安排我们成了同桌。”

“你知道他为什么和那个男生打架吗?”她的脸上第一次有了些生动的神情,“因为那个男生对支教老师开黄腔,他去阻止,一来二去,这才打了起来。”

“其实我爱的从来不是他那副好看的皮囊”,她顿了顿,深深地看着江知渺,说道:“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就像你一样,知渺。”

原来她救我,是因为我和她所爱之人品格相像吗?江知渺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程薇柔没给她询问的时间,继续说了下去。

“做了同桌之后,我才发现,原来他就是我一直在渴求的那个真正懂我的人。闭塞的山村,交缠的亲族关系,平淡的一日三餐,这是我们共同的命运;而逃离这一切,也是我们共同的梦想。”

“我喜欢读书,想要到大城市去,进入顶尖大学的中文系读书;他喜欢电影,想要考入中央艺术大学导演系,去接受专业的教育。”

说到这些,程薇柔眼中闪过星星点点的泪光,与理想大相径庭的现实正血淋淋地铺在眼前,让她酝酿好的情绪濒临崩盘。

江知渺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她忽然明白昨天程薇柔为什么要对她的“全能”表达艳羡了,或许在她眼中,自己正过着她理想中的生活。现在出言安慰她,反倒成了对她的残忍。

“初中合格考结束后,我们就一起逃了出来。没告诉家里任何人,只有我们两个。”她窝进沙发角落,手指紧紧地抓住了怀里的抱枕。

“我们约定好,要打工三年,攒够学费后参加同等学力考试,再以社会考生的身份参加高考。从十六岁到十九岁,我们白天出去打工,晚上就挤在出租屋的一张书桌上,自学高中课程。”

程薇柔自嘲似的笑道:“知渺,其实我最怀念那三年的时光: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一切都充满希望,虽然我们俩一无所有,但至少还拥有未来。”

说了很久,她的嗓子开始沙哑,重伤后微弱的气力也开始告急,呼吸声逐渐加重,很费力的样子。江知渺给她倒了一杯温水,低声问道:“要不要先去休息一会儿,以后再讲?”

程薇柔轻咳几声,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今天不说,恐怕我就没有勇气再开口了。”

她欠身将杯子放下,伸手指了指江知渺的水杯,“听我说了这么久,你也累了,喝点水吧。”

江知渺捧起水杯喝了几口,便听程薇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咧开嘴角,笑着问道:“知渺,你觉得我的名字好听吗?”

江知渺点点头,“‘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归曰归,心亦忧止’。给你起名字的人,应该很爱你吧,希望你永远像柔嫩初发芽的薇菜一样,坚韧而不失柔情。”

程薇柔的脸颊飘起两团浅浅的红晕,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这个名字也是他给我起的,十六岁之前,我是没有自己的名字的。”

雨后山路崎岖泥泞,邵聿租的车子前轮陷进泥坑,他尝试推了好几次,都没法把车轮从坑里解救出来。

昨晚,他赶在暴雨之前进山,停在山脚,今早查看新闻时就发现,上山的唯一一条路,昨天夜里被小型泥石流堵住了。上午抢险人员还在清理,估计中午才能恢复通行,也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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