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的第二天。
饶阳县城像是被人狠狠抽了一记耳光的老汉,虽然半边脸肿着,眼冒金星,但这日子还得硬挺着过下去。
火车站那边的黑烟,到了晌午才渐渐散去。
那一带依然是禁区。
宪兵队的摩托车来回穿梭,空气里那股焦糊味和化学药品的怪味儿,顺着风,像一层看不见的油膜,糊满了全城的大街小巷。
但对于这城里的几万百姓来说,天大的事,也大不过吃饭。
太阳偏西的时候,那种令人窒息的**稍稍松动了一些。
并不是日本人发了善心,而是这偌大的县城,几千张嘴要吃,几千个煤炉子要烧,若是真把路彻底堵**,不用八路军来打,这城里自己就得炸锅。
陈墨坐在教堂钟楼那扇积满灰尘的百叶窗后,手里拿着个冷硬的馒头,目光透过缝隙,像一只安静的壁虎,审视着这座劫后余生的城市。
从这个高度看下去,饶阳城就像是一幅褪了色的工笔画。
灰色的瓦顶连成一片,像是鱼鳞,层层叠叠地铺展向远方。
在那一片片灰瓦之间,几缕白色的炊烟正袅袅升起,顽强地钻入那昏黄的天空。
那是市井的烟火气。
西街的“刘记烧饼铺”居然开了张。
铺子门脸不大,半扇门板还卸着,像是防着随时可能有祸事上门,好关张。
那个佝偻着背的刘老头,正守着那个漆黑的吊炉,手里拿着长长的火钳,在一个劲儿地捣鼓着炉膛里的炭火。
没一会儿,一股子芝麻混合着焦面的香气,就顺着热气飘了出来。
那香味太霸道了,哪怕隔着两条街,仿佛都能闻见。
几个穿着短打,一脸菜色的苦力,缩着脖子,手里捏着皱巴巴的法币,凑在烧饼铺门口。
他们不敢大声说话,眼神警惕地往街口瞟着,那是怕巡逻的伪军过来“打秋风”。
买卖做得极快。
钱递过去,热乎乎的烧饼接过来,往怀里一揣,转身就钻进巷子里,像是做了贼。
陈墨看着这一幕,咬了一口手里的冷馒头。
这就是老百姓。
无论头顶上换了什么大王旗,无论昨天**多少人。
只要还活着,就得找食吃。
就得为了那一口热乎气儿,卑微而顽强地活着。
“老陈,你看那儿。”
张金凤不知什么时候爬了上来,手里也拿着个馒头,另一只手往东边指了指。
那是城东的一片老槐树林,底下是个自发形成的早市,现在虽然是下午,但也稀稀拉拉地摆了几个摊子。
“那是卖旱烟的,那是修鞋的……那是剃头的。”
张金凤眯着眼,眼神里居然透出几分怀念。
“以前我没事儿的时候,最爱去那剃头挑子上刮个脸。那老师傅手艺好,热毛巾往脸上一敷,那叫一个舒坦。刮完脸,再掏个耳朵,神仙也不换。”
陈墨顺着他的手指看去。
果然,一棵老槐树下。
一个剃头匠正拿着把锋利的剃刀,在一个老汉的头皮上比划着。
剃刀在牛皮荡刀布上“嚯嚯”地蹭两下,然后落在头皮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旁边,几个闲汉正蹲在墙根底下晒太阳。
他们双手插在袖筒里,那是北方农民特有的姿势。
虽然是大夏天,但这姿势仿佛能给人一种安全感。
他们在低声交谈着什么。
时不时抬起头,朝着火车站的方向指指点点。
脸上带着一种看热闹的惊恐,又夹杂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幸灾乐祸。
“听说了吗?那是天火。”
“啥天火,那是八路的神仙手段!”
“我二舅家那小子在车站扛活,说是看见一条火龙从地底下钻出来,一口就把那铁王八给吞了!”
这些话陈墨听不见,但他能猜个**不离十。
在这片土地上,流言永远比报纸传得快,也比报纸更离奇。
就在这时。
一阵风吹过。
风里不再是焦糊味,也不再是那种令人作呕的下水道味。
风里,带来了一种声音。
“吱——扭——”
那是一声悠长的、略带沙哑的胡琴声。
声音是从一条深巷里传出来的。
紧接着,一段高亢、苍凉、带着冀中平原特有泥土味儿的梆子腔,颤巍巍地飘上了半空。
“……听罢言来怒气生,不由得老身咬牙根。”
“恨只恨,那贼子太欺人,”
“他竟然,要夺我大宋的锦绣乾坤……”
那是《大登殿》里的词儿。
唱的人应该是个上了岁数的老生,嗓子已经有点劈了。
但这股子劲儿,却是足足的。
那声音像是从胸腔子里硬挤出来的,带着血,带着泪,带着一股子不服输的硬气。
胡琴拉得很慢,调子拖得很长。
每一个音符都像是一把钝刀子,在人的心尖儿上慢慢地锯。
陈墨停止了咀嚼。
他静静地听着。
这声音穿透了厚重的城墙,穿透了日本人的封锁线,飘荡在这座古老县城的上空。
街上的行人似乎都放慢了脚步。
那个卖烧饼的刘老头停下了手里的火钳,侧着耳朵,眯着眼,像是在品味那戏文里的滋味。
墙根底下的闲汉们也不说话了,一个个垂着头,看着脚尖前的黄土。
就连一队刚巧路过的伪军巡逻队,也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
领头的班长甚至摘下了帽子,扇了扇风,嘴里嘟囔了一句:“这老瞎子,今儿个唱得倒是带劲。”
张金凤靠在窗框上,听着听着,眼圈突然有点红。
“这人我认得,是老瞎子张三。”
他吸了吸鼻子,低声说道。
“以前在天桥卖艺的,后来瞎了眼,流落到饶阳。他这辈子就只会拉这一把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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