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众人并未着急回城,反倒是又在金阳山四处闲逛了一番,赶在日落前回了城,不等林景如提出归家一事,便又被拉着去了赌坊。

江陵最大的赌场设在西街,只因这里是商贾往来最盛之地,鱼龙混杂,三教九流汇聚。

大夏对赌坊的开设一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无形之中反倒助长了赌坊的气焰,出入之人不知凡几。

林景如虽常在西街替人代写书信、抄录文书以谋生计,但此前从未踏足过这里。

她见过太多因赌而生的惨剧,有赌徒为一两碎银变卖家产,也有为还赌债典卖妻女的。

那骰子滚动之间,倾尽的不仅是钱财,更是人性与命运,一步踏错,便是万丈深渊。

赌场开在小巷里面,通过狭长小道,便见一道紧闭的铁门,两旁石墙高耸,墙上点着明亮的烛火,映出门口两名歪斜倚墙、神情惫懒的守卫。

此时日头西沉,正是赌场最喧嚣的时刻,门内鼎沸的人声、骰盅的摇动、激动的呼喝混杂着隐约的酒气,穿透厚重的墙壁扑面而来。

门口那两人见他们过来,也只是抬了抬眼,便放任几人入了内。

骆应枢一抬手,随手丢了一个银袋子给林景如,唇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朝那喧闹之门扬了扬下巴:

“去,你也玩玩。”

林景如还没反应过来,眼见一物被丢了过来,她慌忙接过,触手冰凉沉重。

昨日他那些“浪费光阴”的种种做法,今日尚且历历在目,此刻在这乌烟瘴气之地,她居然不算太意外。

反正寻常那些纨绔的习性,总离不开吃喝玩乐这四样,这几日她已经见识过了前三种,而现在只余下一个乐子。

但乐子不止一个,她心知,在骆应枢心中自己也算其中之一。

林景如指腹摩挲着银袋粗糙的纹理,连日来被强行牵扯、不得安宁的郁躁再次翻涌。

先是书院待不下去,再是衙门差事被搅黄,连家中片刻清净也被打破,被他强硬带着出了城去“虚度光阴”。

如今,又被带到这她最是鄙夷不齿的地方。

一股寒意自脚底涌入,她忽然意识到,他或许不止想看她狼狈,更想看她被这泥淖浸染,最终毁掉那身他瞧着不顺眼的“硬骨头”与“假清高”。

一种自上而下的、带着恶趣味的“驯化”与“摧毁”。

骆应枢看不见她眼底情绪翻滚,只是看她仍旧不为所动,轻啧一声,似笑非笑:

“怎么?是怕自己沾染上这赌瘾而无法自拔?”

激将对她无用。她深知自己心志所在,更不屑与他做口舌之争。

心中对眼前此人实在矛盾,时而觉得他心思难测,仗势欺人,手段刁钻;时而又觉其某些行径近乎幼稚,全凭一时喜恶,毫无章法。

正是这种难以预料、不按常理出牌的性子,最是耗人心神。

比起与真正城府深沉者周旋,应付这位世子爷漫不经心的“游戏”,反而更让她感到一种无处着力的疲惫与厌烦。

譬如现在。

也好。

林景如垂眸,掩去眼底一丝冷光。

既然他想看戏,她便入场。只是这戏如何演,结局如何,未必全由他掌控。

她抬起脸,适时露出一丝为难与惶恐,低声道:“殿下,书院院规严禁学子涉足赌坊……”

几人站在不大的天井中,周遭小厮穿梭于前后院之间,赌徒接连进出,无人多看他们一眼。

骆应枢闻言,脸上那点伪装的耐心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不容置喙的轻慢与狂妄:

“休学之人,谈何院规?即便你在学,本世子一句话,麓山书院也不会留你。”

林景如适时地沉默下去,指尖却微微收拢。

又是威胁,用她最珍视的东西,也好,这让她更清楚地看到彼此之间横亘的,是何等不讲道理的权势鸿沟,以及他那份将他人前途视为玩物的轻浮。

林景如心底并无多少恐惧,反倒是一片冰冷的清明。

既然退无可退,那便进去看看,看看这能吞噬人心的漩涡,究竟有何魔力,也看看他,究竟想玩到什么地步。

骆应枢说完,也不等她拒绝,径直走向了离得最近的屋子,平安见此,极有眼力见儿地推开门。

一股混杂着汗臭、酒气与某种难以言喻的油腻气息的热浪轰然涌出,骆应枢皱了皱眉头,拿手挥了挥面前的气息,试图赶走这难闻的气息。

林景如屏息望去,屋内灯火通明,数张宽大的漆木赌桌旁挤满了人,桌上散乱着各式赌具与闪亮的银钱筹码。

吆喝声、叹息声、狂笑声、咒骂声交织成一片震耳欲聋的声浪,几乎要将屋顶掀翻。

几人进来并未引起众人的注意,所有目光都死死粘在翻滚的骰盅上。

骆应枢朝她随意摆手,自己则踱到一旁,仿佛真只是个来看热闹的闲人。

林景如不再犹豫,掂了掂银袋,并未急于下注。

她像一尾沉默的鱼,滑入喧嚣的人潮边缘,目光冷静地扫过一张张赌桌:牌九、骰宝、番摊……

她在观察,观察规则,观察庄家的手法,也观察赌客百态——那贪婪放光的眼,颤抖下注的手,输光后瞬间灰败的脸。

良久,她在最热闹的“大小”桌前停步,这里人最多,气氛最烈。

她取出一锭银子,指尖稳定,将其置于“大”字区域。

……

等骆应枢在赌局中抽身出来,便见林景如正立于“大小”桌前。

身姿依旧挺直,脸上没有什么激动神色,唯有一双眸子沉静专注,紧紧跟随着庄家摇盅的手势起伏。

她面前的台面上,散落的银两明显多过了他给的那袋。

骆应枢眉梢微挑,眼底掠过一丝意外,随即化为更深的兴味。

平安见骆应枢看她,凑过来小声说道:“殿……公子,那人有些气运,赢了不少。”

骆应枢淡淡瞥了一眼他,硬生生将那声“殿下”让他吞了回去。

随即轻哼一声:“是脑子不错。”

赌场猫腻他岂会不知?能在这般嘈杂中迅速摸清门道,甚至小有所获,这份冷静与洞察,倒让他有些另眼相看。

赌桌上,几个赌徒见林景如押注颇准,开始跟风。

又是一局开盅,庄家将赢钱推来,朝她咧嘴一笑,眼底精光闪烁:“小兄弟,运气实在不错啊!”

林景如回以浅淡一笑,不置一词。什么手气,不过是庄家见新人,先喂些饵罢了。

“大小”最易操控,摇盅手法、力道、落盅的细微角度,皆藏玄机。她方才观察良久,已能猜中十之七八。

但她并不贪胜,有输有赢,方能细水长流。

赌场的把戏想来简单,先给一些甜头,勾起贪念,而后再一把套牢,让人沉溺于“下次翻本”的幻梦。

这道理,她早年在市井看遍冷暖时便已刻入骨中。

指尖轻点台面,在一片狂热的喧嚣中,她的思绪异常清晰。

面色看似平静,眼底却沉淀着深思。

片刻,她将最初的本金仔细收好,然后将面前赢来的所有银子,平静地全部推到了“小”的区域。

这一局,输赢已不重要。

她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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