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登顶,林景如扶着一颗大树,胸口剧烈起伏,试图平复急促的喘息与擂鼓般的心跳。
额发已被汗水浸湿,黏在鬓边。
骆应枢却已然寻了块树荫下的平整巨石坐下,左腿微曲,目视远方,一派悠闲。
见她这副狼狈模样,他嘴角勾起一丝毫不掩饰的嫌弃:
“当日在书院校场与你对垒,还觉得是块可堪雕琢的料子。如今看来,不过一座小小山峰,竟能将你累成这般田地?”
林景如轻抚着胸口,慢慢喘着气,对这讥讽之语只作不知。
双腿因长途攀爬和之前的骑马颠簸,此刻正微微打颤,她站立片刻后慢慢顺着树坐下,将半个身子藏在阴影中。
眼前万山环抱,翠绿似海,阳光洒在上面,泛着阵阵金光。
难怪此山得名“金阳”。
山风徐来,拂动衣摆与头顶的树叶,发出沙沙的轻响,也送来山间特有的、混合着草木与泥土的清冽气息。
望着眼前这壮阔而宁静的景象,连日来积压在心头的憋闷、无奈、隐忍,仿佛也被这浩荡的山风吹散了些许。
林景如静静地凝视着,放任自己沉浸在这难得的片刻安宁之中。
“果然是‘金阳’!这日头一照,整片山都像镀了金似的!”平安站在骆应枢身后,望着远处金光粼粼的峰峦,不由感叹,“殿下,您这眼光可真毒!这样的好景致也能寻着。”
骆应枢闻言,薄唇微扬,带着惯有的傲然:“也不看看本世子是谁!”
林景如无意参与他们的谈论,默默收回视线,目光垂落,停在地面一队正忙碌搬运碎屑的蚂蚁上。
那蚂蚁在这方寸之间,来回穿梭,用柔软的触须去触碰外界,即便有人刻意在它面前放置障碍,它仍旧能用一吹即散的轻盈身姿翻过去。
蝼蚁尚且如此坚韧求生,更何况人呢?
想到温奇那尚未明朗却留有希望的暗示,想到昨日衙门突然更换修书匠人的举动或许别有深意,她心中那簇微弱的火苗又灼灼燃起。
即便可能会落空,她也要学这蝼蚁,遇山开路,遇水架桥,纵有千钧之力压顶,也必抗争到底。
她不自觉的挺直腰脊,目视前方连绵山脉,脸上俱是坚毅之色。
见她久未出声,骆应枢微微偏头,却并未捕捉到她脸上转瞬即逝的决然,以及心底翻涌的浪潮,只随口问道:
“如何?这般景致,以往可曾见过?”
话刚出口,他又自顾自轻哼一声,带着点理所当然的睥睨:
“想来是未曾的,似你这等终日为生计奔波、活得刻板无趣之人,哪懂得寻觅这等‘人间仙境’?”
望着漫天霞光,骆应枢感觉前所未有的惬意,感受风轻抚过面,感受山间虫鸣鸟叫,感受高处一览众山小的快意。
“好风光,当不负!这方是人生之奥义。”
林景如疲于应付,索性跟着点点头,淡淡附和:“世子高见。”
她略略调整坐姿,改为盘腿,大腿内侧的擦伤传来隐隐刺痛,却已不似起初那般令人焦躁。
方才落于队伍最后时,悄悄查看过,好在只是磨破了些皮,并未伤及根本。
不必问也知,骆应枢执意带她上山,多半存了看她狼狈吃苦的心思,另一方面,大约也只是践行他所谓的“消磨光阴”。
至于为何带上她,无非是方便磋磨她罢了。
山顶之上,两人持剑而立,另两人席地而坐,倒也算构成一幅奇异的“闲适”画卷。
连日来积压的种种情绪,在这苍茫山色与浩荡天风之中,竟奇异地得到了些许涤荡。
林景如暂时忘却了骆应枢接连不断的刁难,忘却了肩上沉甸甸的生存压力,也忘却了前路可能布下的荆棘。
这一刻,万物尽消,唯有天地悠悠。
“啪。”
一颗小石子凌空飞来,精准地落在她身前的泥地上,溅起些许微尘,也将她飘远的思绪骤然拽回。
“本世子叫你,发什么呆?”骆应枢的声音传来,带着惯常的不耐。
林景如蓦然回神,目光飞快地掠过他,旋即垂落,掩去眼底一闪而逝的烦躁,声音平稳:“世子有何吩咐?”
“世子有何吩咐?”
骆应枢并未立刻回答,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
夕阳的余晖斜照,将她半边身子笼在光晕里。
那张总是显得过分白皙的脸,因登山的劳累和霞光的映照,透出些许红润。长睫低垂,在下眼睑投下浅浅的阴影,让人看不清其中情绪。
这一路走来,林景如出门前轻敷的脂粉早已被汗液浸湿,顺着额角流下,在脸上留下斑驳痕迹,隐隐透出分明的指印。
林景如并未察觉,只觉骆应枢的目光在自己脸上停留的实在难以忽视,有些反常。
她下意识抬手想摸脸,指尖触及皮肤的瞬间,陡然惊醒——脂粉!
她脸色忽变,立即拿手装作不经意去拂过额角,实则想挡住他探究的视线。
“丑死了,”他忽然嗤笑一声,搭在膝上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语气里满是戏谑,“本世子只是没想到,一个男子,竟也有这等喜好。”
他顿了顿,目光如钩,紧紧锁住她每一丝细微的反应,一字一句,清晰缓慢地吐出:
“喜欢涂脂抹粉。”
“像个娘们儿一样。”
一句话,仿佛在平静河水中投入巨石,掀起千万尺高的浪。
平日林景如极力将自己往粗犷了打扮,奈何天生骨架纤细,面容清秀,虽比寻常女子高挑,也难免落个“男生女相”的评价。
今日为了遮掩施明远留下的痕迹涂抹脂粉,竟在此刻成了最大的破绽!
林景如在他话出口时,心脏便不由自主加快,她不安地动了动,立即站了起来,故作恼怒:
“世子若是看不惯我,直接打杀岂不更省事?何必如此羞辱我?”
她极力压下心底的颤抖,可指尖却不由自主晃动,她使劲掐了掐,想将心底的恐惧挥去,却仍旧收效甚微。
几乎一瞬间,所有念头在她脑海中一一滑过,若是眼前人知道了自己的伪装,那该如何?
脑子飞快转动,乱七八糟的想法纷至沓来。
若是其他人尚且还能搏一搏可能,但眼前之人,不说他身边那两位武功深不可测的侍卫,便是他自己,以她这三脚猫的功夫,须臾之间,便会被丢入山底,喂食豺狼。
藏在身后的右手不断颤抖,唇齿忍不住打架,自心底涌出来的恐惧遍布全身。
她这副模样落在骆应枢等人眼中,误以为是被“像个娘们儿一样”这句话而气急败坏、尊严受损。
他竟觉得有趣,朗声笑了起来。往日无论他如何挑衅讥讽,这人总能装得一副逆来顺受、油盐不进的模样。
此刻一句轻飘飘的奚落,反倒像是被踩了尾巴一般,顿时炸了毛。
以往他觉得此人隐忍虚伪的做派,像极了他那位高坐庙堂、惯会做表面功夫的堂兄。现如今看来,他堂兄可不会像眼前这人一般逆来顺受。
若是真有人惹了他,他也只会笑眯眯地、轻飘飘地吩咐身边人处理掉,不让鲜血溅至他身前。
只可惜啊,太过心急,不似眼前此人,能屈能伸,即便被他这般搓圆捏扁,居然还能忍着不彻底撕破脸。
他最近常在想,若是她拿堂兄如林景如这般能忍耐,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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