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 好像快十六年
大脑空白不过半秒,本能攥着她的神经,迅速松开离合和刹车,狂踩油门,双手猛打方向盘,没有任何迟疑地打到底。
刚往前窜出半米,身后“砰”一声震天巨响。
——那辆失控的货车擦着她的车尾狠狠撞进了路边的护栏里。
后视镜中,厚重的护栏已经扭曲变形,钢筋断裂的刺耳声响混着玻璃碎裂声炸开。
车头彻底瘪了下去,挡风玻璃飞溅地满地都是,甚至把唐墨所驾驶的右车窗都炸出了网裂。车身斜斜地卡在护栏边缘处,机油在地面上蔓延,抹出比柏油、雨水更深的色彩。
车轮咕噜咕噜地滚到了人行道上,黑色的橡胶外翻,白色的烟滋啦滋啦地升起来,又被雨点浇灭再半空中。
她能够隐隐看见,驾驶座上的人已经没有了脑袋,四肢无力地摊开。
没有过多停留,她迅速环视一圈,在确定整条道路上没有行人,车道上也仅仅剩下不久前就跟在身后的保时捷时,迅速换挡,准备离开。
但当明显感受到起步不再轻松,整个车身微微倾斜的时候,唐墨就知道,爆胎了。
再回视一眼车身,果然,油箱破了,正在漏油。
同时,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那声音很近又很远。
唐墨没有停。
不论如何,最重要的是先逃离后一辆车的跟踪。
但震耳欲聋的爆响再次响起,身后炸开一团橙红色的火球,热浪裹挟着黑烟冲天而起,瞬间吞噬了变形的驾驶室。
热浪喷涌到整个道路,顺着泄露的油路蔓延,浓烟滚滚。
没有办法了。
唐墨迅速拉开副驾驶的前箱,从隐秘的夹层里拿出了盒子,没有管其他东西,打开车门往另一头狂奔。
当手腕被拉住的一瞬间,一把刀抵住对方喉咙。
“放手。”
“不然你的颈动脉就要开始飙血了。”
傅深瞳孔震了震,放手往后退了两步,“你别激动,我不是...”
“这里很危险,你先跟我走吧。”
唐墨冷冷地看着他,直接把那把小刀塞回了保护套里,把傅深更多劝告和解释堵在了喉咙里,径直往不远处停住的保时捷走。
车辆缓缓启动,唐墨静静地看着手指因为过量分泌的肾上腺素颤抖着。
道路两边的树不断向后移动,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月亮挂在天上很明亮。
“很抱歉,虽然报警了,但是你不能呆在警局,那里也很危险。”
唐墨在后视镜中和傅深对上视线,“我知道。”
“我知道这很难相信,但有人要害你,甚至不惜买凶直接杀人灭口,他...”
唐墨不想再听些她知道的,随口打断,“我知道。”
“是林霖,对吧。”
傅深震惊极了,毫不掩饰地打量起已经恢复平静,在巨大事故后丝毫没有后怕和惶恐的女人,“你...”
“前面监控路口把我放下。”
“不行!你这样简直就是去送死。”傅深摸了摸额头,把车靠近路边停稳,试图跟她讲道理,“你也没有证据,下一场车祸很可能就在路上,你根本不知道他是用什么来追踪你的...”
唐墨叹了口气,“那你又要带我去哪里?安全吗?又是出于什么目的来找我的?”
“我觉得,应该冷静下来的是你。”
傅深捏了捏眉心,“我在郊区有一整个别墅区,地图上没有显示,也不允许闲人出入。”
“至于目的,我想你心里已经清楚了。”
唐墨深吸了一口气,敲敲车窗,傅深紧绷的神经被狠狠一拨,但还是有些慌乱地为她开了车窗。
空气中的汽油味已经变得很淡了。
没有更好的选择。
“带我去。别关窗,我要记路线。”
*
抵达别墅区后,傅深接了许多个电话,门口等待的管家已经将大门打开,并按下遥控器打开了地库的闸口。
这里的每个字母区都拥有一个与上层别墅区相连的电梯,可以去到任何一栋,傅深打开了整个区域的电闸,选择了最中心的H区,带着唐墨上楼。
但唐墨本人则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比腿上有伤前不久还瘫痪的男人走的慢的多,打量着地库里满满当当的豪车。
限量发行的,区域限定的,颜色限定的,改装尾翼和发动机的...
有点酷。
上楼之后,傅深给她倒了一杯水。
唐墨仍然自顾自地四处打量着,别墅是极简装饰,基本都是黑白灰,厨房没有人烟,甚至没有调料瓶。
“你自己喝吧。”唐墨把脑袋转回来,双手插兜,没有要接的意思。
“我不会下毒。”傅深嘴唇紧抿,有些委屈的样子。
唐墨有点无语,“我觉得现在惊魂未定的是你,不是我,而且,我不要喝水,就没有饮料吗。”
傅深有点尴尬地去开冰箱门,除了啤酒还是啤酒,清一色的,甚至角度都摆的一致。
他又尴尬地把脑袋转回来。
唐墨并非真的想喝饮料,冰箱被打开的一瞬间,她终于确定了一件事情。
这里就是傅深平时住的地方。
余光扫过不远处沙发上搭着的风衣外套,和茶几上还没有合上的笔记本。
她撇了撇嘴,重新端起了那杯水一饮而尽。
“我住哪。”唐墨擦了擦嘴角,没什么表情地放下杯子。
傅深带着她去的是三楼的主卧,空旷地有些吓人了,衣帽间跟车库一样大,只不过一样空。
床是正常尺寸,侧对着巨大的落地窗,圆形的地毯绞在地下,很厚重,配色和窗帘一个色,深灰。
大理石的升降桌看上去就很凉,书柜里基本都是些纯英文的故事书。
“请带我去保姆房。”
傅深喃喃道,“你在说什么呢。”
“太大了我住不习惯,我怕半夜有人爬进来要我性命。”
“可是保姆房有保姆住。”
唐墨沉默了一会儿,“好的。”
“而且其他小房间要么没有书桌,要么没有独立卫浴,你也不想要总是出门,对吧。”
唐墨有点郁闷,“你诡异地有点了解我呢。”
“我认为这应该是众所周知的。”傅深言简意赅,检查了一遍插口的缝隙,“至于玻璃,你放心,这是防弹的,除非是极近距离的区域性伤害,不会那么容易破。”
唐墨随意地颔首,“挺好的。”
傅深闭了闭眼,还是决定把今晚见到的事情告知对方,“今晚时尚盛典的时候,我看见林霖去找卫淮了,在卫淮那里知道了你的英文名。”
“爱丽。”
“嗯,是我。”唐墨直接应下,半个身子倚在书桌上,从书柜上随手拿了一本书开始看,“那很倒霉了,原本以为至少还能瞒半个世纪呢,没想到暴露的这么快。”
“当时卫淮在和一个叫做史密斯的人对话,应该是华盛的大股东,他的语气很恭敬,甚至带着一些哄骗,如果是我认识的那个史密斯的话...”
傅深的神情很凝重。
如果是a国权势滔天的史密斯,唐墨才真是危险了。
“嗯,看来世界的因果就是一个循环,没有办法避免。”
唐墨的回答再次出乎了傅深的意料。
“史密斯是我介绍给华盛的,所以不用担心,”
傅深继续追问,“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霖林科技的人工智能‘爱丽’出现的时候,你甚至还未成年,那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怎么会和你有联系呢?”
“无可奉告。”唐墨淡淡地把视线从书页上移开,和他对上视线。
“我是想帮你,而且警察现在也在调查,其中有什么纠葛,你不应该隐瞒...”
唐墨叹了一口气,把书合上,转身陷进柔软的沙发里,摇头晃脑地对他苦恼地开口,“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你帮不上我的。”
“任何人都帮不上我的。”
“你明白吗?”
傅深不理解,他胸膛剧烈起伏,似乎是被气狠了,“我欠你的,你尽管使唤我可以吗?算我求你,算我求你好吗?”
唐墨被这个人叫唤地头疼,声音也高了起来,“你现在把我带回来已经很够意思了,比起其他的我更想你赶紧给我弄一套衣服来我要洗洗睡了!!!”
唐墨大口喘着气,前不久的奔逃消耗了太多体力,她现在根本就没有精力再和别人吵架。
“我!要!睡觉!你听懂了没有!!!我不想说这些有的没的了!给我闭嘴!”
因为室内外温差和抽筋,唐墨手又开始抖了。
“好的。”
傅深眨眨眼,像一个老妈子,把脑袋勾下去,恭敬地退出了房间。
...
当衣服送到了,傅深又像鬼一样溜进来,欲言又止。
唐墨知道他又要追问了。
“我饿了,我睡不着,我要吃饭!”
傅深看着外面已经黑灯瞎火一片,怎么说也有三四点了,不解地问,“在晚宴上不是吃了吗?”
“我还饿不行吗。”唐墨冷冷道,“你不是没被使唤良心不安吗,我要吃饭你没听到吗,我洗完澡要是没有饭吃,你就再也别来敲我的门,我饿死算了。”
傅深被奴役地彻底没了脾气,像一只仓鼠一样战战兢兢地只敢把头伸进门缝,声音也情不自禁地放低了,“厨房只剩面包了,给你做三明治可以吗?”
唐墨皱眉,抱着双臂发出了不屑的“啧”声,“我记得你家是别墅不是贫民窟,我以前住的才是贫民窟,就只有三明治,你说出去好不好笑。”
傅深浑身抖了抖,扒着门的手都跟着震了下,“抱歉,真的抱歉,我明天就让人去买。”
...
唐墨看着被切地乱七八糟的面包,和烤的四处流油的培根,死死盯着他。
“你别告诉我这是你做的。”
傅深低着头不敢说话,手背在身后。
“那个...大家都睡了嘛。”
唐墨气笑了,“我记得你是霸道总裁,而且刚刚从车库上来的时候不都是人?你要做什么,你要做什么!”
傅深被骂地头埋地更低了,哆哆嗦嗦的,哪里还有之前在“夜色”的嚣张样子。
“我怕别人给你下毒嘛,而且外卖也不安全。”
唐墨抓起那个卖相诡异的三明治看了又看,还是气不过,把盘子重重一摔,“强词夺理,你以为谁会稀罕你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做出来的垃圾?你自己怎么不吃!明天要再是这种东西,你也和我一起饿死好了...”
傅深扁着嘴说好,然后被赶出了房间。
房门在他眼前被重重摔上,差点把优越的鼻梁砸断。
但他还是因为拉近的距离而沾沾自喜。
之前,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接触过呢。
他想。
*
管家看着厨房屹立的背影,和从未间断的“叮叮当当”响声,差点留下泪来。
前不久少爷沉浸在悲伤之中,什么也不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腿上的伤也不愿意去治,甚至多次喊着干脆就瘫痪好了。
在一天中的大部分时间,都坐在轮椅上,不愿意起身,自暴自弃不愿意进食。
但当唐小姐回到京城的消息传来之后,傅深就像变了一个人,开始注意形象,开始恢复饮食,甚至疼出冷汗也不愿意再被别人推着多走一步。
这不,今天就把人带回家来了。
实在是太有出息了!!!
管家一边抹眼泪一边在员工群里通知了这件事。
*
唐墨第二天是被吵醒的。
拉开床帘,衣帽间的门是开的,还有人在陆陆续续往里面搬东西。
箱子上的logo很眼熟,是高奢的服饰品牌。
几个穿着制服的人吵吵闹闹,从这个角度看去,昨天还空空荡荡的衣柜已经被塞的满的不能再满。
“砰”
爆出来了。
唐墨终于知道刚才吵醒自己的声音是哪里来的了。
“hello?”她摸了摸后脑勺已经乱成鸟窝的头发,和围堵在衣帽间门口的人们对上视线。
“天哪!吵醒您了吗?”装扮和其他人有些不同的是昨天见过面的管家,他一个眼刀飞过去,“这些佣人每天就不知道在激动什么,弄出这么些声响来,希望您别怪罪...”
唐墨揉揉眼睛,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少爷说第一次见您的时候,您穿的整一套就是这个牌的,昨晚就让品牌把当季的新品全部送过来了,您快挑挑今天穿什么怎么样?”
“哦哦哦,我们出去我们出去,您挑您挑!”
一大伙人又叽叽喳喳地快步冲出去。
“还剩十几件没塞进去呢...”
“再塞就要炸了,你没看见吗?塞隔壁房间去啊...”
唐墨叹了口气,开始扒拉衣柜。
然后随着门又一次开合,唐墨顺着细微的声响望过去,傅深窘迫地贴着门站,手里还端着盘沙拉。
唐墨无语地已经不想做任何表示,鬼都知道为什么在这时候对方会被赶进来。
那管家估摸着她在换衣服,把这家伙放进来,是什么想法还不明显吗。
连续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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