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滚滚而过,官道上扬尘不断,车夫偶尔停歇吆喝之时,马车上的饮泣声变得清晰可闻,有人喜极而泣,亦有人哭得痛彻心扉。

诚如林媚珠所想,在惠生堂的车队启程前,果然又有十来个死里逃生的人赶到了驿站,巧娘的丈夫张聪是最后一个赶到的,他身上有少许轻伤,自述藏在灌木中躲过一劫,巧娘看到他独自一人,知道女儿不幸罹难,几欲哭死过去。林媚珠在驿舍赁借了一辆马车,将这些惊魂未定的可怜人同带回江陵县。

林媚珠望身后的马车望了眼,眼光落到某人身上,若有所思,转脸和左右伙计说了几句话。

张聪正在轻声安抚妻子,察觉到似有人在打量自己,抬头望了望,正碰到林媚珠往这边看,他朝对方友好颔首,嘴皮子动了动,正要开口,林媚珠却先一步将头扭开了。

林媚珠见赶马的车夫将车驾驱上另一条岔路,急急喝停:“这不是我们来时的路,为何走了这条道?”

此次点货的共有四家药商,加起来共有五六十驾驮货驴车,延绵二三里,负责维持队形的护商听闻身后传来叫声,很快打马过来,却并未下令让队伍停下,解释道:“林掌柜晚来有所不知,咱们来时的路有一截发生了石流,道路堵塞,咱们的马车过不去,其余三位掌柜商议过后决定另外择路前行。”

林媚珠直觉不妥,此时任何的风吹草动都能让人不安,“可派人查验过,是真的石流?”

那护商颔首道:“都查验过,山半泥流如注,非人力所能为。”

林媚珠又问:“从前有过这样的情况吗?”

护商答道:“有过不少,这段时日多雨,临近也发生过塞道埋村的事。”见她还是放心不下,那护商道:“在探道时,某已派人去前方报信,只要走得快些,一样可以在约定时间内与卫所哨兵碰头。”

林媚珠知道护商比自己更熟悉路线,也有几位本地药商把关,这后选之路确实也是最便捷的一条,但她就是没来由地觉得哪里不对劲。

林媚珠扶着车辕,极目远眺,车队还在前行,回春堂的人走在最先,此时已快接近山坳弯道,两侧山壁锐如刀削,山路狭窄,只容单辆马车经过。山壁之上,墨云倾压而下,远远望去,就像是一个黑黢黢的巨口缓缓要将车队一点点吞下。

林媚珠心中不详感益发浓重,回首瞬间瞥到张聪满脸忐忑,见她望来,白着脸挤了个笑,又抬起袖擦了擦额角的汗,复又垂首宽慰惶惶然的巧娘。

那护商见林媚珠一脸沉郁之色,只当她是因被其余药商抢了话语权而不满,此时见她低头不语,以为说动了她,正想催促车队快速前进,却不妨手上令旗被人急抢了去。

林媚珠手持令旗大力横挥,持柄下铜铃猛地乱撞,前头领队瞧见紧急禁行的手势,马上高喝一声,吹响急哨,车轮碾地声渐缓,车夫们皆往后探头往后张望,整个车队错肩停下,形成蜿蜒的车龙。

林媚珠将令旗塞到护商手里,沉声急促道:“不能再往前走了,前方道险,且眼看大雨将至,车队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如果遇上伏击,后果不堪设想!快去告知其余几位掌柜!”

那护商下意识反驳,“那样险峻的山壁,根本无处落脚,是藏不了……”

林媚珠大声喝断他的话:“还不快去!”

护商见她陡然变色,不似平日般温和,取而代之的是说一不二的决断,不由心神一凛,匆匆抱拳打马往前急行传达她的命令。

早在护商离去之时,林媚珠便吩咐惠生堂的人一一往后撤,就在这时,车轮声忽地再次响起,前头的车队非但没有撤离,反而加快了速度往前推进!

林媚珠心思急转,不过两瞬便想通了其中关节,张伯盛等人归心似箭,自持熟知地形根本没将她的话听入耳中,且有人记恨她往日抢占了风头,此时在暗暗给她下马威!

这等性命攸关的节点,还在斤斤计较那虚妄的浮名小利!蠢极!蠢极!蠢极!

前头的张伯盛感觉到吹到脸上的风水汽渐浓,正想再次催促马车跑快些,忽听见身后传来沉雷般的轰隆声,转身一看,滚滚黄沙中冲出一驾疾驰的马车,山路颠簸,烈风大作,马车上的束冠女子一手扶辕,岿然不动,神情肃然,衣袂舞动翻飞间,竟隐隐透露出杀伐之气。

也不知她与中段的二位药商说了什么,后半截车队再次歪歪斜斜地停了下来。

张伯盛不禁拧眉,远远高声叫道:“林掌柜!过了前头,距离哨所就只有数里地,方才我已听到哨兵的鸣笛声,他们很快就能前来接应!”

林媚珠冷声回道:“你我都很清楚,如遇伏击,仅靠那几十名哨兵根本保证不了安全。”

前路险峻,如果真的有劫匪伏击,最有可能是冲击中段截获货物,虽事先说好遇上伏击要齐力抵抗,但事实上几间药商存在利益纠葛,各怀心思,根本保证不了会全力以赴。

“张掌柜就如此倚重接应?”

张伯盛对上林媚珠灿如寒星的眼,听她在“接应”二字加重语气,莫名有些心虚。回春堂带来的护卫人数最多,而且能最先接触到哨兵,无疑是最有可能全身而退的队伍。

张伯盛在荆州说得上是药商之首,岂能容忍一个女子几句话质疑自己的决定,他想让林媚珠自知理亏,输得心服口服,依旧高坐于马背之上,道:“你见了原路发生山洪觉得有蹊跷,见了这山坳嶙峋……”张伯盛回神指指前方的路,似笑非笑,“便觉得这里埋伏着壁虎人……这一切不过是因为你是女人,女人天性多疑,你又是第一次出门办事,兴许多几次,就……”

林媚珠忍无可忍,大声截断他的话,“你个蠢物!我会突然起疑是因为我们的药!”

“轰隆”一声,赤练金蛇般的闪电划破天际,霎时间狂风大作,劲道大似要将人马掀翻了去。暴雨倾盆而至,劈头盖脸地浇下来,药车上的油布被砸得砰砰作响,林媚珠的声音穿透雨帘,铿锵有力:“我起先以为贼人没在兵器上涂抹毒药是因为仓促行动,但如果是因为他们没有可用的药草了呢?”

“再有今日混战,伏波寨出其不意袭击,金虎寨的人很有可能会有伤亡,如果我的猜想是对的,他们一定会亟需伤药!”

被这几句话一点,其余人背后都禁不住生出薄薄一层鸡皮疙瘩,那此时他们在外行走,岂不是待宰的羔羊?

林媚珠伸手抹去脸上水珠,不再去看脸露错愕的张伯盛,道:“亏本买卖我们不会做,上赶着送死的事,惠生堂也恕不奉陪!”说罢不再废话,招呼着惠生堂的人,急急往后撤。

其余二位药商一看,心中又怕又急,忙不迭下令跟着那位多疑的女子撤退。

张伯盛被林媚珠堵得哑口无言,他竟不知这女子心细如发,竟能由几个看似毫无相关的迹象推断出一连串的因果。如果她的推断为真,此时他们的处境极其危险,退回驿舍,不管是固守还是抵御,继而等待援兵,都比现下的境遇稳妥得多。

“东家,我们现在是……?”

雨大得让人睁不开眼,回春堂的伙计眼见车队回撤,揩着脸上雨水上前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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