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啷——金盆坠地,热汤拍地,水花飞溅。

热气蒸腾而上,楚宜笑面朝齐文文,有人从身后半环着她,云纹广袖与少女的泥金帔子相交叠,滴着水。

一时间,万籁俱寂,金盆余震的波波回响清晰可闻。

齐文文最先反应过来,伸手一拽,将楚宜笑从男子怀里拉出,轻咳一声,故意扬声道:“多谢郡王殿下出手相救。”

她横一眼傻楞在旁的女婢,“还站着作甚,没瞧见殿下烫伤吗?还不快去传大夫!”

萧佩看着骤然空荡的怀抱一怔,继而抿唇一笑,如春风,如美玉。

“本王无事,倒是楚三姑娘没有伤到吧?”

男子袖摆宽大,大多热汤泼在了下端,少数沾到了手臂,零星的水珠溅在了臂膀,天青色的衣衫洇出点点圆斑。

至于楚宜笑,半点水星子也没沾到,只是被齐文文那一声给吓了一跳,还以为谁又拿刀行刺呢。

她展袖一拜,“多谢郡王殿下。”

“二哥!”

萧如蔓慌慌张张跑过来,她换了身绯色襦裙,妆容减淡,露出水墨云黛般的清丽眉眼,是个看上去十分乖巧的小姑娘,与先前后山小院里的判若两人。

“我刚到门外就听婢女说你烫伤了,可曾有事?烫到哪里了,快叫我瞧瞧!”

不顾萧佩的阻拦,她翻开萧佩的一小截衣袖,动作顺畅,只见男子白皙的肌肤泛起一层淡淡的红。

“怎么那么不小心,留疤了怎么办……”萧如蔓咬唇,心疼的快哭了。

萧佩抬手为她拭泪,抱歉地看一眼楚宜笑,“些微红肿罢了,用几日药膏便可痊愈。是小妹不懂事,有些大惊小怪,楚三姑娘莫要放在心上。”

“留疤倒不至于。”一个声音横插进来。

墨无痕缓缓走近,短短一会儿功夫他竟又换了身衣裳,依旧是白袍乌带,墨发高束,但衣料的材质显然更好了,光照上去,能看到莹亮的暗纹。人靠衣装,他整个人都愈发华贵起来。

他扫了眼萧佩的伤处,“本公子有一祛痕膏,一会儿便派人送与郡王,只要按时用药,必能恢复如初。”

虽然墨无痕说话时语气平淡,好似真的只是在叮嘱如何用药,但凭着这些日的相处,楚宜笑总觉得墨无痕话中有话,他对萧佩,不论眼神还是语气,都有种若有似无的火药味掺杂其中。

萧佩眉峰一动,眼底扫过一抹淡淡的阴霾,面上仍旧谦和温润,淡红的唇畔总是挂着一缕浅笑,仿佛永不会落下。

“佩,先行谢过墨公子。”

落座后不多时,丝竹管弦齐奏的乐声渐起,舞姬翩然起舞。待一曲终了,离王与萧遇,叔侄二人同入高座,宴席便在众人的恭贺声中开始了。

本着“多说多错、少说少错”的原则,楚宜笑只管埋头吃,两只耳朵支棱起来,收集方圆五十米内的嘈杂对话,看看能不能吃到瓜。

一曲接着一曲,觥筹交错粉饰着太平盛世,一道若有似无的目光总会不经意间在她身上停驻。

起初,楚宜笑以为是错觉,但次数多了,她便循着感觉抬头,恰好撞上了离王尚未来得及移开的目光。

不得不承认,即便年岁渐长,离王的容貌依旧俊美,尤其是那份阅历沉淀后的从容稳重,令他宛如一坛封存多年的美酒,醇厚甘烈,胜过许多空有其表的青年才俊多矣。

遥想当年,作为先帝盛宠的幺子、军中人人敬仰的主帅,大破羌吾,收复失地,他该是多么意气风发的小将军。

人至中年,如何就与昔日敬重的兄长反目成仇、做了那等令千万人唾骂的乱臣贼子呢?

楚宜笑越看越想不明白。离王的前半生与后半生,实在是割裂的太厉害了。

偷看被发现,离王并不慌。他大大方方与楚宜笑对视,甚至对她露出一个非常慈爱的笑容。

楚宜笑满头雾水,又见离王微抬手中酒盏,朝她一顿,一饮而尽,而后向她露出空空的杯底,仿佛是隔空受了她敬给他的一杯酒。

离王不再看她了,他的目光均匀地落在在场的每一个身上。

楚宜笑追随着离王的目光,逐渐发现,离王并不是在观察什么。

他看似环顾着在座之人,但每看一遍,目光会在墨无痕的身上停留的格外久,哪怕墨无痕从始至终都不曾给过他半分回应。

倒是沈红绡,身为楚耀续弦、楚家主母,每次都能精准接收到离王扫来的目光。

不过,萧佩的位置与墨无痕紧邻。离王与他们二人距离较远,视线总有偏差,离王在看自己儿子也说不定。

毕竟最后的一双儿女即将入宫为质,这一去多半就是生离死别,当爹的难免舍不得。

萧佩身旁坐着萧如蔓,她时不时就要看看萧佩的伤处,萧佩总会耐心地偏头哄她,炙鱼块里的鱼刺萧佩都会细细挑好再放入萧如蔓的盘中,明显是个好哥哥。

至于萧如蔓,将避嫌贯彻到底,从头至尾都没有给过坐在对侧的情郎一个眼神,冯幸弼的目光却一直黏在她的身上,脸色黑如锅底,筷子都要坳断了。

酒过三巡,楚兰韵抱琴上台演奏。

她弹的是一曲《梅花三弄》,这是她最喜爱的琴曲。曲子并不算难,乐声自青葱指尖流泻而出,从花蕊初绽到傲雪凌霜再到暗香浮动,过渡自然,楚宜笑这个门外汉觉得弹得甚好。

不出所料,楚兰韵得了离王的赏,她满心期待地希望能得到墨无痕的一两句点评,可惜对方的目光却越过她,落在了自家那个正在揪葡萄吃的小妹身上。

离王抚掌而笑,“听闻墨公子琴艺超绝,曾于金玉阁中弹过一曲《关山月》,余音绕梁三日不绝,闻者无不声泪俱下。不知本王今日可否有幸听墨公子弹奏一曲?”

闻言,楚兰韵整个人都焕发出新的活力,抱琴的双臂微微颤抖,就连楚宜笑都朝墨无痕看去。

一个两个都夸他琴艺好,楚宜笑想,她倒要听听,墨无痕的琴声能好听到什么程度。

岂料,对方是个混身是胆的狠人,连离王都不放在眼里。

只见他酒盏一放,朝着离王一拱手:“非臣不愿为王爷弹奏,昔日伯牙绝弦谢知音,臣也曾应过一位故人,此生,再不抚琴。”

萧遇状若随口道:“竟不知无痕还有这样重要的故人。”

墨无痕面不改色,“此人琴艺远在臣之上,臣那日输与他,心服口服,遂立此誓。”

离王笑看着墨无痕,赞许道:“墨公子是重诺之人,这很好,本王也不是那等逼人毁诺的小人。只盼日后有幸能得见墨公子口中的那位高人,听他抚上一曲,此生,再无憾矣。”

自王府返回驿站已是酉时末。应酬一日,众人皆已疲惫,下车后各自回屋。

楚宜笑傍着楚兰韵走,楚廷赫以天太晚为由护送二位妹妹回屋。

楚耀自去书房处理积累多日的文书,沈红绡独自往房间走,路过一处池塘时突然停住脚步。

支开侍女,她道:“鬼鬼祟祟跟了一路,你究竟有何事要与为娘说啊?”

竹影微摇,楚廷霸缩头缩脑地自竹林间挪出,那副胆怯样,哪还像白日里目中无人的纨绔公子。

他努力抬起眼皮,没料到正对上沈红绡冷厉的目光,登时如触针尖缩了脑袋。

“再不说,为娘可就要走了。”

“母、母亲。”楚廷霸连滚带爬伏于沈红绡膝下,“今晨楚楚那个小婊子,她对儿子口出狂言,求、求母亲给儿子做主!”

“多大点事儿值得你来烦我!”

沈红绡没好气地想把他踢出去,一挣腿,二百斤的肥肉愣是没踢动。

“如今她是太子亲封的良娣,你少去招惹她。”

“母亲,您这是又不管儿子了吗?阿姐如今不知所踪,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您现在可就我一个亲儿子了啊!您要是再不管,儿子还不知哪日就、就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不信您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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