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时,凌壑开车,林栖和祈越坐在后排。

凌壑并不知道林栖的“朋友宣言”。林栖在他面前,就像一只打开后又被关上的包装盒。凌壑对他和祈越的态度还像上次回家的时候一样,在这个空间里,“交朋友”的决定仿佛并不存在。

然而打开过就是打开过,盒子里的包装纸展开之后又重新裹上,也无法像之前一样服帖,总有些鼓鼓囊囊。

林栖觉得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也不太服帖。

微妙的感觉持续了很久,穿过下城区时,他想,怎样才算“成为朋友”呢?

小孩子交朋友,经常大声宣布,某某是我的好朋友,但没几天又换成别人。

写在书页上的朋友证明也可以随时撕掉。

林栖觉得这些都不算是真的成为朋友。

在他模糊的想象中,那应该是一种更确切的东西,比如把黏土烧成陶瓷,就不会再变回黏土,就算打破了也只能是碎瓷片。

图书馆有借书证,但朋友没有朋友证。

考试有合格章,而朋友也不能盖章。

不对……

他已经给祈越“盖过章”了,就在手指内侧。

祈越身上有他的名字。

林栖忍不住脑补那两个暖棕色的小字,它们一笔一划落在冷白色的皮肤上,透进深处,和肌理融为一体。

署名擦洗不掉,只能覆盖或剔除,和林栖想象中的烧制黏土一样,不可逆转。

如果把它想象成一个朋友章……

车子在夜幕下前行,街边路灯一盏盏路过车窗,暖黄色的灯光交替向车内张望,打量着男孩儿精致漂亮的面孔,以及半掩在睫影下的纠结。

林栖想,他想要的“朋友证明”也不是一张证,或一个章。

那还能是什么呢?

瘦削的手指将车窗扒开一道窄缝,风像一条条湿凉的小鱼涌入车厢,带着秋夜气息钻进男孩儿柔软而乌黑的发间。

发梢扫着耳朵有一点痒,林栖抬手理了理,但转瞬又被吹乱,他不想关窗,于是用手捂着,侧头靠在门上,抬眼看向窗外。

灯光照进眼底,澄澈中像是覆着一层薄雾。

一颗星星追着路灯前行,闪烁的金色光点偶尔投落在林栖眼中。

他在心里咕哝:交朋友好复杂啊,小狗……

到家时已经繁星满天,秋夜的松林有一种特殊的泥土香味,红顶小屋的烟囱倒立着一柱黑烟,整个院子弥漫着饭菜烧焦的糊味。

观沄的围裙好像被炸过一样黑了一片,拎着锅铲,站在门口仰望天空怀疑人生,林鹭在旁边捏着鼻子数落,管家随声附和,粉色松鼠抓着哨子在房檐蹦跳示警……

凌壑一进门就鼓掌赞叹,说观沄果然是百年不遇的奇才。

时间太晚,来不及重新做,于是他们又到邻居家里“借”了一顿晚饭。

邻居姐姐似乎已经习惯,每到周末总会炖上一大锅菜,她和两个孩子只吃一半,剩下一半留在锅里不动,另外还会多烤很多小饼干,摊开晾在盘子里,等变脆了就装进罐子,塞给林栖带回家吃。

而作为蹭饭的代价,凌壑被观沄扔在邻居家,帮她抓地窖里的老鼠、赶阁楼上的蝙蝠、清理院子里的白蚁……

凌壑在邻居家待了足有两个小时,回来时一身制服沾着蝙蝠屎和蜘蛛网,一条笔直长腿踏着门槛问观沄:“你到底对我们驯兽师有什么误解?”

观沄头也不抬,“所以这里面哪一种是你们驯兽师驯不了的,老鼠、蝙蝠,还是白蚁?”

林栖已经洗了澡准备回屋睡觉,见到两人说话,忍不住又在客厅里看了一会儿。

他知道观沄和凌壑是好朋友,而且从小一起长大,他想观察一下他们怎么相处,或许可以学习。

结果没听几句,凌壑就转身出门,“好,我现在就去搞一窝白蚁,回来把你房子啃了。”

“嗯,你可以试试。”观沄毫不犹豫地关了房门,“啪”的一声上锁。

但紧接着,一旁窗户就被人从外面打开,凌壑直接跳上窗台,半蹲着朝观沄道:“试就试,你等着。”

林栖眨眨眼,默默回屋。

还是先不学了……

入秋之后,林栖的房间里又多了几件毛绒绒的玩具,看起来比之前更温暖,也更拥挤,他可以在任意一个角落把自己埋进一堆毛绒绒里。

睡前,他把自己窝在墙角,手脚并用地抱住一只云朵抱枕,下巴抵着柔软布料,先回顾了控制课上发生的各种意外,又重新梳理了一遍祈越做的分析,如果另外那个人格就是店主,那他已经见过店主三次了。

第一次在店里,第二次在公寓,第三次在训练室……

他试着回想这几次见面,心底逐渐滋生出一团烦乱,似乎有什么正在打成死结。于是他像下午一样,闭上眼睛,思绪清空的一瞬间,他脑中浮现的画面是——面具。

三张悬浮在黑暗中的面具,底色苍白灰暗,细看之下,每一张面具都是不同表情。

……为什么是面具呢?

林栖像是徒手在水里捞鱼,总觉得有鱼尾扫过手指,却什么也抓不到。

他开始有些犯困,心里的某根绳子一松,那颗写着“朋友”两个字的气球又飘了上来。

他以前从没有过朋友,那祈越呢?以前有没有?祈越会和什么样的人做朋友呢?会不会也把自己的名字和别人一起写在书上……

这点想法在心里反复描画,轮廓逐渐清晰,变成了一个很具体的问题——祈越,你以前有过朋友吗?

林栖很想把它问出来。

他从一堆抱枕里起身,走到房间另外一角,把云朵抱枕换成星星玩偶,又折回来。

脑子里像是放着一个万花筒,轻轻一转,就折射出新的画面——同样的人搭配不同场景、不同语气。

祈越也在万花筒里,林栖试着脑补他会怎么回答,但想象不出。

他下意识抿起嘴唇,随着这个问题在心里逐渐清晰刺眼,那种问不出口的感觉反而变得越来越强。

在屋里来回转了几圈之后,他忽然想,要不要把问题写出来?

写信似乎比直接开口简单一点。

可如果祈越当着他的面把信念出来呢?

想想都不想活了。

能不能让观沄帮他去问?或者找凌壑?毕竟凌壑跟石头都能聊天……

不行,不行不行……不能告诉别人,连观沄也不行。

林栖立刻在脑子里把找人帮忙的想法涂掉,团成一团扔进垃圾桶,又不放心,捡回来撕碎了塞在床垫下面。

就在左右脑互相打架的时候,林栖听到窗上传来咚咚几声。

他慢半拍地抬头,看到祈越站在窗外。

现在已经十一点了,祈越来找他是有什么事吗?

他快步过去打开窗子,询问地歪了歪头。

祈越开口:“你是不是丢了一颗星星?”

林栖:“?”

祈越:“刚刚,在我那边,有一颗星星从灯上掉下来了。”

林栖:“……?”

“可以考虑喂它吃点胶水,补充一下粘性。”祈越说得一本正经,林栖听不出他是认真还是在开玩笑。

这时就见微光一闪,一颗金黄色的小星星凭空出现在祈越肩膀,映在林栖眼中,一闪一闪地刷存在感。

他们之间隔着一扇半开的窗,林栖看着那颗星星,眸光深处也像有什么在跟着闪动。

祈越又说了几句话,声音却像一片失焦模糊的画面,林栖只看到他站在夜色下的轮廓,肩头那点暖色星光一明一灭,像在跟着自己一同呼吸。

当星光定格,他的呼吸也随之一窒,接着就听自己忽然开口:“祈越,你有朋友吗?”

本来要说的是“你以前有过朋友吗”,却像慌忙抓起一把糖果塞给别人,手一抖,就从指缝里掉出去好几个字。

好在意思差不太多。

话说出来,林栖感觉到了一瞬间的轻松,但这句话却像一颗弹力球,眼看它轻轻落在地上,下一秒却高高弹起,撞上墙壁,发出“咚”的一声,接着越弹越高,越撞越重,咚咚声也越来越响。

在等待的几秒钟里,林栖几乎有点耳鸣。

接着,祈越的声音从窗外飘了进来:“没有,交朋友浪费时间。”

弹力球飞入高空,瞬间消失,响声停止,周围突兀地安静下来。

交朋友……

浪费时间……

祈越的意思是:他不需要朋友。

林栖听懂了,心里有什么东西直直向下坠落,掉进一片深不见底的暗处,有清晰的失重感扯着心绪蓦地一空。

……可还没等他消化完这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www.nmxs8.cc】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