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今越搀扶着精神头已经恢复大半的云岫从济世堂里出来。

清晨的街道渐渐有了人,早点摊子冒着热气,街上的百姓行步匆匆。

就在她们即将拐进通往赵桐桦住处时,巷口斜对面的另一条支路上,走出一道白色身影,还撑着那柄印着梅花的红色油纸伞。

这次伞沿没有压得太低,梁今越看清了那张脸。

那是一位约莫二十出头的年轻娘子,皮肤是久不见阳光的苍白,几乎与身上的素衣融为一体,像是一位被遗忘在街角巷头的绢布偶人。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地交汇了一瞬。

那女子空洞的眼神在梁今越脸上停留了不到半息,便漠然地地移开了。

街上众人的存在于她来说,与拂过伞面的风没有任何区别。

云岫看着女子擦肩而过的背影,打了个冷战,觉得有些阴森森的。

回到赵桐桦那的小院,梁今越将云岫扶到堂屋坐下,向众人解释了这场虚惊。

采苓小脸紧绷,紧紧地扶着云岫的袖子,显然被吓得不轻。

赵桐桦赶紧去灶房烧水,准备给云岫润喉。

梁今越站在院门口,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刚才那白衣女子消失的方向。

“赵县令,”

梁今越突然开口,

“前面那条街,是做什么的?我好像从来没见人往那边去,也没见有什么店铺开张。”

正在给云岫倒水的赵桐桦闻言,顺着梁今越指的方向看了一眼:

“哦,你说那条街啊?叫仁和巷。我之前好奇过。”

她放下水壶,走到梁今越身边,看着那条寂静的巷口,

“我刚上任的时候就注意到了,那条巷子很深,但临街的几间铺面都关着门,冷冷清清的。县衙里的老吏员说那巷子最里面,原本是长平县最大的医馆,”

她搓了搓手臂:

“医馆嘛,总有些可怕的传闻,后来那里废弃后,一直没人敢接手。大概就在去年……嗯,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被一个外来的富商给买下来了。”

“富商?”梁今越心中一动。

这狐妖挖心案也差不多就是一年前的才出现的。

“嗯,”

赵桐桦点点头,

“那富商买下后,把原来的破房子推倒了,重新盖了一座挺气派的宅院。青砖黛瓦的,看着比县衙还讲究。

“不过怪就怪在,盖好之后,平日里几乎没见有人从那宅子里出来过,大门也总是紧闭着,连个看门的仆役都很少见,神秘得很。”

“赵县令,”

梁今越正色道,

“我想,我们该去那条‘仁和巷’看看了。”

她有一种预感,只要找到那个白衣女子,一团乱麻的线索就有了头绪。

云岫也来了精神:

“我也要去!”

“师姐,你嗓子要紧,先让我去探探路。”

梁今越扶着云岫的肩膀想把她往回带。

却被云岫扭身挣开了:

“我是嘴有毛病了又不是腿有毛病咳咳咳”

“你还是少说些话养养嗓子吧。”

云岫闭上嘴,眼巴巴的看着她。

梁今越无奈:

“行了,知道你闲不住。”

跟她一起总比让她自己偷跑出去惹事要强。

两人出了门,来到了仁和巷。

巷子幽深,一眼望不到头。

眼前的院落青砖黛瓦,高门紧闭。

门上没有牌匾,门口也没有任何石狮之类的装饰,确实如同赵桐桦描述,不见人影,仿佛一座空宅。

梁今越在距离大门约十步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她们要找个什么借口尝试接触里面的人。

但用什么理由呢?迷路?找人?似乎都太过牵强生硬。

就在她犹豫之际,

“吱呀……”

门从里面打开了。

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后,挡住了门内的大部分光线。

门内的人是个男子,浓密的黑色卷发随意地束在脑后,没有穿上衣,松松地挂着几条交错的宝石和黄金穿成的链条,灯笼裤的腰间束着金线宽腰带勒出劲瘦有力的腰身。

梁今越清晰地听到了身旁的云岫的抽气声。

男人似乎没想到外面会有人,迟疑地打量着站在巷中的梁今越和云岫。

“哈桑,是谁在外面呀?是送新鲜荔枝的到了吗?”

随着话音,一道身姿摇曳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高大男子的身侧。

孔雀绿与金色交织的衣料在门廊的阴影下依旧流光溢彩,女子琥珀色的眼眸带着一丝慵懒的好奇,越过名叫哈桑的男子肩膀,朝门外望去。

当萨伊法的目光落在梁今越脸上时,眸子瞬间亮了起来,脸上绽放出明媚惊喜的笑容:

“原来是你。”

萨伊法惊喜地轻呼出声,目光扫过云岫,朝她颔首致意,

“这可真是一个意外的惊喜,是什么样的风把你们吹到了我这寒舍?嗯……你们大雍人是这样讲话的吧?”

梁今越看着眼前这位摘星楼的东家,一时竟有些语塞。

这长平县未免也太小了点,怎么走到哪里都能碰上见过的人?

她定了定神,拱手笑道:

“又见面了,东家。我们二人路过此地,见这巷子深处宅院颇为别致,有些好奇。”

她的目光越过萨伊法,试图看向门内更深处的庭院,但被门内的影壁挡住了视线。

她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东家好雅兴,选了这么一处清幽之地做居所,不知这条街最里面那户人家是做什么的?看着颇为神秘。”

萨伊法闻言,漂亮的琥珀色眼眸有些困惑,她歪了歪头,笑容更加明媚:

“什么叫做最里面那户人家?你在说什么呢?”

梁今越以为她没听明白,又补充道:

“这座最大的宅院现在东家您住的这里,我想问的是,这巷子里面现在住的是哪户人家?”

萨伊法摊开双手:

“哦,我想你一定是误会了什么。”

她指了指脚下的门槛,又指了指巷子两侧:

“这条街都是我的呀。”

萨伊法叹了口气,仿佛是在说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烦恼:

“我原本的房子离这里实在太远了,所以只好在这个小地方,”

她指了指脚下这座堪称豪宅的院落,语气却有些“勉强凑合”的意味:

“随便买下这么一条小街,重新翻盖了一下,虽然这里地方小了点,但胜在清净,离我的摘星楼也近些。你说是不是,哈桑?”

名叫哈桑的高大男子恭敬地微微躬身,声音低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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