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康坊大宅子里的女奴许多并非寻常人牙子手里买过来的,因燕王亲口说过一句:“宅院里,囚的是一只殒了仙寿的鹤,寻常奴使伺候不得。”

监掌此事的宦官当即听出弦外之音:“既殒了仙寿,又损了修为,定是戴罪之身,也须让罪奴来伺候。”

于是当夜,掖庭里放出七八个戴罪的女奴,俱前朝后宫里弄事生非的腌臜,如今穿上粗布麻衣,又躲进了平康坊里求过活。

是日,女奴从前院下了值回到住处,只见堆在一处的衣裳被淘洗过晾起来了,口中称奇:“怪事情,院里来了只田螺。”

诸人笑起来,细细一看,只见树下长条凳上坐着个娇美的女娘。她们定睛看了一看,为首的女奴便走近去瞧。

胡萤将布衣瘫在膝上,咬断口中的一根细线,捻着一根针,正缝补着袖摆,见了来人,她忙起身,怯生生地:“娘子。”

“你是谁?”为首的女奴称芦穗,在前朝时侍奉得是一个五品才人,才人为了取宠于先帝,听信了偏方:夜夜点上迷香,久而便能将自己的身子养得愈发娇嫩。于是与芦穗撺掇着,二人四处私买迷香禁药。

只是彼时先帝已年近五十,才人不曾等到先帝,却将自己的身子熬空了。

芦穗理应该被乱棍打死,掌事的女官见她与自己是同乡,又是亲手见她在宫中长大的丫头,因此让掌刑的太监收敛了几分力气,留了她半条命。

只是每逢雨天,芦穗的腿便瘸起来,瞧着有些滑稽。伊始,这些女奴没少暗地里讥讽她。

可芦穗到底与宫里的老姑姑有些交情,又在前朝侍奉的是五品妃妾,与她们到底不同,明面上也只好为马首是瞻。

胡萤见状,将手中的衣裳叠放一旁:“我是新来的女奴,侍候主君书房纸墨的。”

芦穗一听,很称奇,“哟”了一声。

“哦唷,你是管书房的丫头?我们这些老姑娘,都进不得书房,你怎么进得的?你认字?”

她身后的几个女奴探着头打量,窃声念叨着:“她生成这模样,近身在书房伺候,是填房来的吧?”

胡萤埋下脸:“是,我识得一些字,先前主君在明州时便侍奉左右的。”

芦穗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喔,你是个旧奴,怪不得要你近身伺候。”

说罢,她也不在院中多站,一瘸一拐地便往屋里挪,一边絮絮念着,“旧奴好啊,旧主有旧情。”

几个女奴随着她进了屋。

其中一个女奴指着胡萤刚收拾好的床铺,叫嚷道:“哎呀,她怎么敢将靠窗的位子占了?靠窗的位子是芦穗姐姐的。”

胡萤急步迈进去,只见芦穗一把将她的床褥搂起,朝最里墙根儿一放:“嗨呀,这个识字的小娘子是新来的,哪懂这些规矩?她识字,肚子里有墨水,样貌好,你们少念叨几句。”

胡萤低着头,犟了一嘴。

“我并不知晓谁是谁的位子,分给我的被褥许久未曾用过,我只是见你们还未下值,想着在窗边散散潮气。”

芦穗一怔,未曾想她还竟抻着脑袋辩自己,一时有些跌份。

她细细看了胡萤两眼,接着嗤了一声,笑道:“你好生娇贵,粗鄙之地容不得你了。”

说罢,芦穗朝通铺上一坐,脱了鞋,盘坐在榻上。她身旁的女奴翠晓接着为她倒了杯白水,接嘴道,“自前朝起,能伺候书房的都是高人一等,咱们哪跟才女计较?”

芦穗低哼了一声,附和着念叨了一句:“呵,那该把她弄到书斋里和贵族娘子们听学听课去。”

几个女奴做了一天活计,也已累了,纷纷打水洗漱,准备休憩。

胡萤蜷睡在墙根,此处挨着门,门缝里刮起夜风,窜着一股冷意。她擞紧被子,被里却有些潮,压在身上愈发地冷。

七八个女奴睡在一处,不乏打呼磨牙的。

睡在她一旁的女奴身形颇宽,越睡越朝着她那处挤,胡萤缩了几回,实在退无可退,唯有伸手推上一推。

那女奴浑然不觉,一翻身,将胡萤身上的薄被也掀走了,压在身下,睡得酣沉。

胡萤心中一沉又沉,顿觉胸闷。

她索性起身,走到院里。

在明州时,深秋的月色也如此冷寂,可并不像此刻一样迷惘惆怅。

往前,她与明影依偎着,便能熬过秋与冬。

念及此处,胡萤朝院外去,一路寻着书房的方向,顶着猎猎的寒风往前。

她睡不着,只想寻他说说话。

书房坐落在东苑最里,宅子里奴使不多,看管得并不严格。到了这个时辰,便也都歇下了。

胡萤走到鹅卵石小径上,瞧见书房里仍燃着灯火。她心中一动,靠得越近。

还未走到廊下,便见一道纤瘦的倩影刻在纸窗上,郑袖微柔声:“郎君,喝些热汤再看不迟。”

她的身影随烛火浮动,忽隐忽暗。

书房内声音在寒夜里尤为清晰柔和,实为体贴:“儿时母亲便为我熬这汤,滋养心肺。如今眼看着要百树凋零了,你便越要将身子养着才好。”

胡萤心里隐隐一痛,闷得窒息。

“夫人费心。”室内明影的声音亦是明晰。

胡萤只听了几句,便再也忍不得听,她别过脸,背回身,一抬脚却倏然间摔进台阶下的矮丛里。

枯黄的草叶霎时间被压得簌簌作响,胡萤手忙脚乱地去撑地面,艰难坐起来。

书房的门倏忽被拉开,郑袖微站在门后,望见矮丛里的胡萤,瞬时低声惊呼:“萤娘,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儿?”

明影起身,走近去看。

他身形微微一僵,欲要抬步,却顿在脚下,不曾向前。

郑袖微走上前,伸手去搀她:“萤娘小心,慢些。”

胡萤刚想站起来,脚踝处却传来一阵清晰的钝痛。她强忍着不曾出声,硬是撑着一股劲儿直起身。

郑袖微替她拂去衣衫上的草屑与泥土,柔声:“萤娘,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歇息?是有事来寻明郎么?”

胡萤点点头,又摇摇头,闷着声:“没有、没有……我丢了发钗,不曾想走错了地方,本是要回房休息的,夫人莫怪、先生莫怪。”

明影立在廊下,默了数秒:“发钗找到了么?”

她点头,竭力埋着脸,不使二人看到她的难堪惶恐:“找到了……我这便回房。”

郑袖微仍不放心:“不若我叫人搀你回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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