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公主好意,只是臣女更喜欢——”隋蓬仙语气一顿,眼眸如水,荡着盈盈的细光,嫣红的唇瓣翕张,一字一顿,像是紧挨在他耳畔说的一般。
赵庚面无表情地强撑着,听她说完下半句话。
“是赢是输,都由臣女自己决定。公主美意,臣女惭不能领受。”
崔贵妃保持微笑,视线扫过紧咬着唇,俨然快气得要哭出来的女儿,又看向一脸自若的隋蓬仙,轻轻拊掌:“好孩子,这话说得本宫都有些心潮澎湃了……若不是本宫体弱,都忍不住想要上场玩一把。”说着,她对着宇文寰笑了笑,“这孩子是个有志气的,大皇子若是愿意,不如与她比试一场?”
宇文寰的母亲是淑妃,与崔贵妃同属一品宫妃,两人之间明争暗斗了许多年,崔贵妃盛宠不衰,王淑妃在潜邸时已是侧妃,又育有皇长子,且是眼看着就可以成婚封王、进入朝堂议政的皇长子。
二人之间最后到底谁输谁赢,现在谁也不知。
对上崔贵妃慈爱的笑靥,宇文寰掂了掂手里轻飘飘的箭,笑了一声:“贵妃是好意,只是我堂堂男儿,却不好为难一个弱女子。胜之不武,不屑为之。”
他是笑着说出这番话的,但话音刚落,场上便是一静。
崔贵妃与王淑妃的龃龉由来已久,景顺帝近来因为皇长子的婚事对王淑妃多有垂爱赏赐,频频的举动惹得许多世家朝臣不由得想,陛下是想借皇长子的婚事表态?
宇文寰是这一代的长子,在如今都没有——未来也不大可能再有嫡子出生的情况下,他有着比其他皇子更大的优势,而他这些年来也的确勤奋,朝廷上有不少夸赞皇长子文思敏捷,恭慎有礼之类的话。
抛开那些前提不提,宇文寰是个傲气且俊美的青年。但落在隋蓬仙眼里,只觉得他是条眼盲心瞎的白斩鸡。
看不起她?莫不是输不起的借口吧。
二皇子宇文祎原本是要和长兄一同去往崇德宫向太后请安,途中遇见同样要往崇德宫走一趟的定国公,几人寒暄几句便结伴同行。宇文祎尚在思忖为何要定国公一个外臣奉命去崇德宫送信,就算周将军与定国公有着同袍情分,但这种事,叫内侍宫人去不是更妥当?父皇又想做什么?
还没等他想出一二可能性来,抬头却发现崔贵妃与宇文寰之间隐隐的剑拔弩张之势。
说实话,宇文祎很想甩手就走,但他没有前面两位腰板硬,加之淑妃在他母妃身故后时常照拂他,不管她动机如何,宇文祎在外都必须承她这份情。
因此现在他只能硬着头皮从中调解,说了半天却不见有人附和,宇文祎心里暗恨自己为什么要揽下这么件苦差事,目光无意中扫过站在一旁如座小山似的定国公,顿时眼睛一亮。
外臣和外臣女比,岂不是正好?
他的这个提议一出,崔贵妃与宇文寰沉默,都说定国公是天子重臣,但这个重究竟有几分分量,依着景顺帝往日的作风,他们尚且估摸不出来。若是能借这事探探一二……
隋蓬仙扫了赵庚一眼,用力瞪他——不许答应。
她心里不大痛快,觉得天家的人个个都虚伪得紧,很不敞亮,索性直接开口拒绝:“殿下,这就不必了吧。”
宇文祎很是不快,今儿是怎么了?人人都要拂他的颜面么?
但看向说话的人,宇文祎为那份不可多得的丽色晃了晃神,却又听得隋蓬仙道:“定国公是在战场军营里练出的百步穿杨之力,曾于万马奔腾中连发三箭使得敌军主帅当即殒命……这样的本事,用在这样的场合太草率,也太不尊重为大胥守卫边关的将士。”
说完,她双手握住那支箭,轻轻一撇,箭矢就断成了两截落到了地上。
隋蓬仙对着寿昌公主行了个礼,身段纤纤,做这样简单的动作都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韵味,偏偏她的容色、笑容、神情,又是十分刺人的,一下便戳破了她刚刚扯出的恭顺假象,露出她咄咄逼人的张扬艳色。
赵庚十分冷静地感受着怦怦狂跳的心,几乎要跃出胸腔般激动。
隋蓬仙语气恭谨:“公主,依照规矩,是您赢了。恭喜。”
此话一出,寿昌公主顿时涨红了脸。
不同于在场其他男人或是玩味或是惊艳的眼神,赵庚定定地看着那个为他解围,又以一种分外洒脱、利落的姿态揽过责任的年轻女郎。
自十二岁投军开始,赵庚已经习惯凡事只靠自己,越往后,他所需要照顾、考虑到的事越来越多,他只能把自己排得再往后一些。
他的感受并不是什么值得特别注意的东西。二皇子、乃至大皇子他们的试探,赵庚看在眼中,只觉像是几头没断奶的小羊在咩咩叫。
厌烦是有的,但还可以忍受——他提上去申请军需与抚恤金的奏折还没批下来。
汴京局势错综复杂,大皇子一党背后最为有力的人正是户部尚书王清寰,他是淑妃的父亲,是大皇子的外祖父,又深受天子信任,掌财帛委输。
大战过后,边境的大军需要钱财来休养生息,安定军心。
但赵庚开始反思,他或许不该那么客气——她替他回绝了此事,但心里,会不会像上次大骂左右骁卫是废物一般,也在骂他?
隋蓬仙知道自己得罪了寿昌公主,乃至是狠狠开罪了崔贵妃,但……做都做了,她总不能拿把小刀把每个人脑子里的记忆都剜掉。这些小心眼偏偏又爱自诩天家体统的人顶多默默记她一笔,皮笑肉不笑地说些阴阳怪气不咸不淡的话——他们清楚,天子不会愿意在骊山围猎事变才过去没多久的当口看到又掀起什么风浪。
想到这里,隋蓬仙站得更直了。
她对旁人的注视视若无睹,但来自于赵庚的那一道视线,莫名勾着一股劲儿,让隋蓬仙不自觉悄然望去。
隋蓬仙不快地收回视线,暗骂赵庚光长个子不长脑子。
黄宝缨她们半是担忧半是崇拜地望着她,心里暗暗想着,若是待会儿崔贵妃发作,她们就、就一起下跪请求和隋姐姐同罪论处!
处置一个臣女不打紧,但是好几个、十好几个呢?
这后宫毕竟还没有完全姓崔。她不敢。
寿昌公主几乎是目瞪口呆地望向隋蓬仙。她没有料到,一个臣下之女,居然敢接连驳了好几个‘主子’的颜面,她不过是,不过是——
不过是一个侯爵之女,她凭什么?!
若说寿昌公主对隋蓬仙此举是惊讶中夹杂着被冒犯到不快与她并不愿意承认的佩服,崔贵妃对隋蓬仙就是另眼相看了,常居深宫的女人连眼神都带着一股幽幽森冷的劲儿,隋蓬仙自觉火气十足,还能对着她微微一笑,崔贵妃脸上的笑意也跟着变得深了一些:“是本宫的不是……累得诸位失了兴致,宫里到底地方有限,待到天气再暖和些,本宫再请大家去金明池游玩赏乐。”
金明池是胥朝建国时高祖遣人修建的皇家园林,经过几代的扩建修缮,这座带着江南婉约情调的园林处处风光皆美。听了崔贵妃这话,年纪长些的外命妇说起自己从前跟着去金明池时的见闻,众人配合地将话茬翻了过去。
宇文寰等人顺势提出告辞,崔贵妃笑着受了他们半礼,看着那行人渐渐走远了,美眸中寒光一闪而过。
……
宫里发生的事自然会被有心之人传进忠毅侯夫妇的耳朵。
侯夫人训斥半晌,见女儿仍是一脸无动于衷,撂下一句‘半月不许出府’的话,面色铁青地回了章华园。
隋蓬仙嗤了一声,不出去就不出去,反正她已经把他们给的银子都花光了。
“你上次不是说学到了一个敷脸的方子?试试吧。”
见隋蓬仙还有心情折腾她的漂亮脸蛋,红椿她们也从刚刚大气不敢出的状态里恢复过来,一时间屋子里的人都忙得不得了。
最近外出得有些频繁,事发生得也多,屋子里喧闹琐碎的动静一直未停,隋蓬仙听着这阵噪音,托着腮昏昏欲睡。
谢揆捧着东西进来时,红椿她们正忙着按方子上写的东西调制面膏,见他来了眼风也没抬,指了指内室的方向,意思是隋蓬仙现在正在那儿。
“大娘子。”
冷不丁听到这个声音,隋蓬仙懒懒抬起眼皮一瞧,仍觉得困:“没事别在我面前晃。”
察觉到她此时的心情不是很愉快,谢揆伸出手,把怀里捧着的那个沉甸甸的匣子递到她面前:“定国公送给您的。”说着,他又补充了一句,“很重。”
这样的礼物能不能让她的心情好一些?
谢揆希望如此,但当他真的看见隋蓬仙噌地一下眼睛发亮,娇艳欲滴的脸庞上都浮上激动的晕红时,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大力往下拖拽,是一种让他感到陌生的疼痛。
赵庚送给她的礼物?是为了感谢她今日在宫里的仗义之举吧。
还算他有几分良心。
隋蓬仙的瞌睡虫彻底飞走了,她从谢揆手里接过匣子,的确很重,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这是赵庚自己挑的,还是随意吩咐下去让底下人采买了送过来的?
隋蓬仙刚要打开匣子,就被后一个可能给气到了。
“我问你,这东西是谁送来的?”
谢揆看着她水亮亮的眼睛,低声道:“是定国公的亲兵。”
她就知道。
用脚趾头想一想也知道,定国公是大忙人,怎么可能有空亲自给她送劳什子谢礼来。再者,她在宫里说那些话只是自作主张,说不定别人还嫌她多管闲事,碍了他在公主还有那么多年轻女郎面前出风头呢。
隋蓬仙越想越气,原本被侯夫人斥骂半晌都不曾波动的情绪此时后知后觉地涌了上来,她伸出手把那个沉甸甸的匣子推得离她远了些,嫣红饱满的唇抿了又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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